塞上奇缘——两世千年

林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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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凝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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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下午,再次做完全身检查,林妹妹出院了。

方宛青女士和林书白先生一身正装,像出席什么盛会似的分别与医生、护士握手致谢,林仁兄则委屈做了个挑夫。

林妹妹的一头卷发编成两根长辫,一身清爽格子的背带裙,里面配一件粉蓝色的高领毛衣,脚上是同色的小皮靴。四月的北京,乍暖还寒,她清新得犹如园子里绽开的一朵铃兰,让人不禁驻足观赏。

邢辉和几位同学堵在医院门口,笑嘻嘻地和两位教授打过招呼,说要帮林妹妹庆祝新生。在众人的起哄下,邢辉一把抱起林妹妹,塞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面包车,扬长而去。

一帮人先找了个川菜馆,点了一大桌子辣子鱼、辣子鸡之类看上去很喜庆的菜,要了两大箱冰啤酒,轮番祝贺林妹妹重回人间。几个女生说几个月前去医院看妹妹,见她一动不动睡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让人心中凉凉的,能够看到妹妹再次活蹦乱跳,今天无论如何要疯狂畅饮,不醉不归。

女生们这样提议,男生们更不能落后。杯盏交错,一时辣,一时冰,纷纷灌进肚中。又是唱又是笑,吼得差点把餐馆掀了顶。

不知怎么,林妹妹觉得自己像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可能是她躺了太久,不然就是她已习惯与君问天执手相对的二人世界。以前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活跃分子,虽然酒量不大,闹起来却不比他们差。

考虑到她刚病愈,虽然同学们不停向她敬酒,但没人对她有要求,她举杯浅抿就行。邢辉今晚化作护花使者,坐在她边上,实在推辞不了,邢辉就抢过她的杯子,替她喝了。

“你今晚喝太多了!”没人注意他们时,她凑过头,小声对邢辉说。认识邢辉五年,她从没见过邢辉喝这么多酒。端正的英俊男子现在成了红脸关公,衣袖挽着,领带歪着,衬衫皱巴巴的,对着她眯眼直笑。

“没事,我开心呢!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值得庆祝。”邢辉拿过酒瓶,为她倒满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妹妹,其他酒我都帮你喝,这杯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喝,为了我这颗心踏踏实实回到心窝,我们干!”

当—他重重地碰了下她的杯子。

她心头一震,端起酒杯。

“交杯酒,来个交杯酒!”杯子的碰击声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正豪饮的其他人转移目标,团团围住他们,起哄道。

同学们话中的调侃意味,令林妹妹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响应。这次,邢辉没有帮她,而是期待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特别的笑意。

“快呀,等什么呢!人家是孝子、孝女的,邢辉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孝夫,妾身未明地守了你大学四年,然后又陪你玩一年。你出了事,他衣不解带地陪着你。一肚子马列主义的人,居然跑到寺庙去敬香,为你祈祷。林妹妹,做人要讲良心,今天一定要给邢辉一个交代。来,来,不必用语言表达,亲亲热热喝个交杯酒。”以前和邢辉同一宿舍的男生叫得最起劲。

林妹妹虚弱一笑,瞄了眼邢辉:“你们……乱讲,邢辉那么优秀,怎么可能看上我?”

大学四年,邢辉年年都是新闻专业的一等奖学金得主,是学生会成员、社团的社长,人又长得俊,后面跟着一堆学妹。不像她,平凡得像根不起眼的草,虽说也拿过奖学金,但那是末等,四年里连封情书都没收到过。邢辉和她关系是不错,但只是同学。他总说她笨、迷糊,经常闯祸,参加什么活动都要他照顾,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可是记忆犹新。

几个男生很不给面子地取笑道:“邢辉,你这五年可是白努力了。”

“如果我看得上呢?”邢辉不理会男生们的嘲笑,灼灼地盯着林妹妹。

“开玩笑呢吧!”林妹妹咽了下口水,慌乱地躲闪着他的目光,“不过,这酒还是要喝的,我敬你。”

邢辉抢在她举杯之前,钩住了她的手臂,两臂交错,脸贴着脸,完成了一次神圣的交杯酒仪式。

男生们兴奋地吹起口哨,女生尖叫,闹洞房似的,一个个像打了鸡血。

邢辉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当着众人的面,环住林妹妹的腰。她一下跌进温暖坚实的胸膛,男子的阳刚之气和着一身的酒气紧密地包住了她。

林妹妹身子紧绷着,她搞不清这是不是男生们一个善意的玩笑。这种时候,不管玩笑怎么恶劣都是不能翻脸的,她也只得讪讪地笑着,由着邢辉一手搂着她,一手与男生们拼酒。

邢辉护着双颊晕红的她,一晚上都是来者不拒,直到散席,他都不曾放开她。

出了餐馆,这群已经疯魔的人觉得不够尽兴,建议K歌到天明。于是一帮人又直奔KTV。

对于这座城市的KTV,跑新闻的人可比谁都清楚。有个同学与一家KTV的老板烂熟,打了个电话。到达时,老板已经给他们腾出个大包间,水果、爆米花、开心果、奶茶什么的都备上了。

包间再大,也就两支麦。几个麦霸抢到就不松手,又是张学友,又是刘德华、周杰伦的,唱个没完没了。

林妹妹觉得头都快被他们轰成两半,但这是为自己举办的庆祝会,她再累也要撑到底。不过,手还是悄悄地揉了揉额角。

“如果觉得累,我找个理由送你回家。”

邢辉给她端了杯奶茶,包间内太吵,他说话不得不贴在她耳边。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带了酒气,邢辉的气息格外滚烫,显得好亲昵,林妹妹的脸又红了。

“晚点没关系,我明天又不上班,可以尽情地睡,你不要紧吧?”她润湿干渴的唇,轻声问。

“明天周休!”邢辉在她腮边低喃。

“我躺了太久,都忘了还有周休这回事。我……去下洗手间。”这气氛太尴尬了,她有些坐不住,指指外面道。

“我陪你去。”邢辉跟着她站起来。

她瞪大了眼:“你疯了,我去的是女洗手间。”

邢辉倏地拉了拉她的辫子:“我又没说你去男洗手间,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她推了他一下,让他坐回沙发:“我现在全好了,不要像个保姆好不好?你看你走路都打飘,坐好,我马上回来。”

邢辉很庄严地行了个军礼:“遵命!”然后又笑着叮嘱,“看好包间的门,不要走错了。”

林妹妹挫败地摇摇头,还真把她当弱智了!

出了包间,她沿着墙壁上的指示牌找到洗手间,用水拍了拍额头,想起和邢辉的那杯交杯酒,发了会儿呆。

她凭着记忆,在这好像迷宫的KTV里寻找着他们的包间。光线有点暗,微晕的灯光照在暗花的地毯上,走上去悄无声息。每个包间都十分隐秘,所有的门都是面镜子,不过,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林妹妹抿了抿唇,觉得走得差不多了,深吸了两口气,推开镜子走进去。

迎接她的不是她以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而是一室冷清。冷清不代表包间里没人,只听得沙发上“叮”一声,金色的纽扣闪了闪光,一个男人一手支着沙发座,一手端着玻璃酒杯,不急不慢地晃着冰块。

灯光暗得看不清对方的脸,勉强能看到俊朗的轮廓,偏偏就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有那么一刻,她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还是在那时,清雅的庭院中,烛火淡晕,她推开厢房的门,抖着狐裘上的雪花,君问天抬起头,俊眉紧蹙:“天气这么冷,还在外面乱跑,冻着了怎么办?”

可错觉就是错觉,一掠而过,包间里太过于现代的音乐让她无法继续幻想下去。

楚君威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漠然地打量着她,杯中的酒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色彩。

没办法和楚君威装不认识,可是又说不上熟稔,迟疑了一会,林妹妹笑着打招呼:“好巧哦,你也来唱歌的吗,楚先生?”这人好奇怪,一个人来唱KTV。

他向她举起手中的酒杯,仍然没有说话。

“哦,你是来喝酒的。”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打哑谜,“呃,这里不是酒吧,你会不会走错地方了?呵,我也走错房间了,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喝!”

不等他回应,她掉头就往外逃。

“林妹妹,你知道外面什么时辰了吗?”清清冷冷的质问让她顿住了脚步。

时辰?她缓缓转过身,愕然地看着他,正常人不是应该说外面几点了吗?

“你今天才出院,就这般疯玩,不怕家里人担心?”楚君威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她很听话地走过去,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眼睛的焦距对在某个未知的点上。唉,她又产生幻觉了,这个剪刀手怎么会是君问天呢?

“我爸妈知道我和同学在一起,很放心的。”

“同学就都是善良之辈?他们就不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楚君威就像被点燃引线的炸药一样,火气很大。

林妹妹听得火大,口气也硬了起来:“这是和平年代,哪来那么多不法之徒?同学四年,谁不了解谁?你以为是你们演艺圈,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自大狂,仅凭本能做主,根本没有理智。”

“你有理智?身体初愈的人,深更半夜和一群男人在外面鬼混?”楚君威以怀疑的口吻说道。

“你跟踪我?”林妹妹脑中一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外面疯玩,还和一帮男生一起?

“你们堂而皇之地在外面吵闹,我有眼睛可以看到。”他察觉她开始竖起的汗毛,漫不经心地说道。

林妹妹撤下防备:“同学一起聚会,说什么鬼混,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楚先生,听说我在医院的费用都是你付的,我会告诉我爸妈,过一阵凑齐了一并汇给你。”

“我的钱碍着你了?”楚君威来了火气,忍不住对她吼起来,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酒泼了半桌。

林妹妹迎视着他,眉头深锁,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那天虽然是你推了我一下,我才掉进冰湖,可是当时情况很特殊,我要是不那么好奇,不站在你附近,脚下没有冰的话,那件事就不会发生。所以说责任不在你,是我倒霉,你钱多可以捐给慈善机构,我家暂时不需要,也不想领你的恩惠。”

“你怕和我扯上关系?”他突然靠近她,扳起她的下巴,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达她的眼底。

“我……我们本来就没关系!”林妹妹脸上露出被戳穿心事的难堪。

是的,她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一点点都不要,她怕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心,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作君问天。看着他,她就想扑进他的怀中,对他撒娇、窃取他的温暖、贪念他的温柔、想得到他的宠爱和怜惜。可是,他和君问天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只能远远地躲开。

“我们的关系在你掉进冰湖时就扯不清了。林妹妹,记住,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的责任。”楚君威爆出一声怒吼,长臂一伸,将她捉到胸前,粗鲁地摇晃着她,“你……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才能懂?”

一阵天摇地晃,林妹妹猛然发现他闪着怒火的双眼和君问天好像,他震怒时爆发出来的力量是这么有威胁性,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缓缓抬起手,双眼迷蒙,忍不住想触摸他扭曲的俊容。

“你要我懂……什么?”樱唇微启,哑声低喃。

“林妹妹……”楚君威贴近她,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颊边。

她眩晕无力地应声:“嗯?”

他近乎失神地盯着她布满红晕的柔美脸颊,急促地喘息着,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穿透迷雾,进入他眼中的,只有她因紧张而微张的小巧唇瓣,这是他渴盼很久,让他欣喜若狂,以为在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碰触的……

俊容慢慢压下,林妹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嗫嚅地问:“楚君威……你……你要做什么……”

楚君威如遇雷殛,俊脸愕然僵在半空。片刻后,他猛然回神,轻轻地放下她,含着依恋的痛楚眼神划过她紧闭的眼、轻颤的睫,低哑苦涩地道:“我舍不得对你做什么的,不要怕,好好保重身体。”

林妹妹眼睛看向地面,发觉自己竟两腿发软,听到楚君威低不可闻的低语,她讶异地抬头看他—

门却突然开了!

邢辉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口。

“你真的走错房间了?”邢辉扫视了一眼四周,询问地看着屋内表情不自然的林妹妹。

“我看着门都差不多,一推开,却跑进了楚先生的房间。”林妹妹恍惚地回答。

“打扰了,楚先生。妹妹,夜深了,我送你回家。”邢辉走进来,牵住她的手。

“楚先生,再见!”林妹妹回头,只见楚君威仍低着头,没有回应。

那身影,让她的心莫名地一阵酸疼。

其他人仍留在KTV嘶吼,邢辉拦了辆出租,送妹妹回家。

车上,邢辉扭头问林妹妹:“这个楚君威最近怎么阴魂不散似的,一转身就看到他,前两天在医院,今天在KTV,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碰巧了呗!”林妹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夜晚的首都,霓虹闪烁,流光溢彩,车子川流不息,和林城是两种不同的风光。

“偶然太多就是刻意的必然,他对你不会有企图吧?”邢辉以男人敏锐的直觉猜测道。

林妹妹回过头白了他一眼,依然扭头看着窗外。

邢辉让出租车在离林妹妹家还有一站的街道停下,“我喝得太多,陪我吹吹风,好不好?”他问向林妹妹,一双眼亮得惊人。

“嗯,要我扶一把吗?”林妹妹点头,开门下了车。春夜的风吹在身上不是凉,而是一种薄寒,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挽着我就行了!”邢辉支起胳膊,示意道。

林妹妹迟疑了会儿,嫣然一笑,挽住他的手臂。

一辆黑色轿车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后面,开车的老刘扭头看着楚君威,后者俊美的脸黑得像锅底。

树影幢幢,灯光寂静。两人走得很慢,邢辉拍着她的手背,似乎很开心。

“妹妹,那是真的!”走了一会儿,邢辉忽然天外飞来一句。

“真的什么?”林妹妹歪过头,问道。

“我喜欢你—很久了!”邢辉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她和刚才的反应一样,瞪大眼,神情很茫然。

“四年大学,你身边的男生只有我,我身边也只允许你一人靠近,你以为这很正常吗?我很费心地把企图靠近你的其他男生赶走,让你专注我一人。毕业后,我单单和你密切联系,每个周末都和你一起过。是你笨还是我表现得不明显呢?”

林妹妹站住,路灯下,只见她眼睫毛忽闪忽闪,像是迷糊一团。

邢辉认真道:“你不要直眨眼,好好听我说。本来我想等你再开窍点,才点醒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你突然给我来了个四个月昏迷不醒,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我很后悔为什么要那么犹豫,我应该早点向你告白,把你带在身边,你就不会出事了。妹妹,幸好你醒过来了,我真的怕来不及告诉你,我不是宝哥哥,可是我爱林妹妹!”

听完邢辉的话,她垂下眼帘……她已经爱上了那个叫君问天的男人,和他成了亲,有了两个孩子,虽然那似乎是一场梦,但感受太真实,真实到她的心填得满满的,找不出一丝缝隙放别人。

“不愿……接受我?”邢辉有一点慌乱。

她看着路灯下邢辉真实的脸,突然觉得很是感伤。就算穿越是真的,就算她能再一次穿越,但舒碧儿已死,没有了灵魂的载体,什么机会都没了。此生,她再也不会和君问天相遇了,再也感觉不到他真实的体温。

“别哭,别哭,我知道这很突然,你还没准备好,毕竟我们做同学太久了。但我不准你拒绝我。”邢辉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温温的唇贴上了她的脸颊,吻去她腮边的泪水。

林妹妹僵硬地立在那里,瞪大眼看着邢辉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像染上了蜜一样泛着晶莹的水光。

“楚先生?”不远处的车上,老刘突地发现楚君威搁在膝上的双手指尖发白,薄唇被咬出了一圈血印。

“通知她待的那家杂志社,我决定接受专访,但只接受她的采访。”楚君威目不转睛地看着树下相拥的那对男女,冷凝地说道。

老刘咂了咂嘴,看着楚君威森寒的表情,把讶异吞了下去。

说起来很委屈,演艺圈赫赫有名的经纪人,却每晚沦落成司机,专门玩些跟踪的游戏,这一切都拜大明星楚君威所赐。他猜楚君威可能是喜欢上林记者了,那就追啊,为什么总要站在暗处呢?

“林记者安全到家了!”良久,老刘抬起头,指着一幢公寓楼上亮起的灯光道。

“我等她睡下再走。”楚君威让老刘熄了火,一脸温柔地凝视着夜色里透出窗户的一束柔光。

老刘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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