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
两刀。
三刀。
……
一千零三百五十二刀。
镇天门主早就没有了喊疼的力气,可意识却被谢小桑强制清醒着,她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小小的刀子削成一副白骨!
手中刀子慢吞吞割着肉,谢小桑有些怀念起过去来。
曾几何时,她还是个看到金员外家门口的那两只大狗都会吓得拼命大叫的人,可如今却成了这样一副魔头模样。
不,不对。
她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魔……
如今的她,除了还用着谢小桑这个名字,同过去的自己又哪里还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她的眼神渐渐飘忽起来,不知再看向何处,可手下的动作却并仍旧是不紧不慢的。缩小了的斩鬼刀看上去就像是一支小小的白玉钗子,可它却是一把夺人性命的刀。
筋肉与骨头分离,却没有一滴血落下来。
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把斩鬼刀上有着十分薄弱的一层业火。刀子划破血肉的那一刹那,业火焚过,血便瞬间凝固。
眼前的画面如此骇人——
白发的少女脸上一片茫然,拿着刀子的动作甚至于就像是那些人间界的少女拿着针线在绣花一般。可她此刻做着的,却是夺人性命的事。镇天门的弟子死伤大半,剩下的看到门主跟他们称为仙子的北姑娘像是纸片人一般不堪一击,他们哪里还敢攻上去。
只能两股战战地看着谢小桑继续将镇天门主千刀万剐!
但真正叫他们心寒,叫他们害怕的却并不是谢小桑的可怕力量,而是妖族人所作所为。
他们当然不可能没有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相反早就有站在远处的妖族人在谢小桑烧死北姑娘的时候便往城里去了。
但是直到现在,里面还是一丝动静也没有。
可没有动静便是再明白不过的意思了。
妖族放弃了他们!
不管他们是生也好,是死也好,他们都不会来救他们了!
可事实上就连潼九也没有想到,短短几日,谢小桑的修为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旱魃啊,这可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打败的东西。可怕而凶悍的力气便不说了,单单业火一样便让人无法近身!
他紧闭着的另一只眼睛里已经没有流血,甚至于已经连痛都不会痛。
他终于彻底舍弃了属于人的那一部分。
从此以后,他只是妖族的潼九大人,同人族再也没有一丝关系。
他的母亲是人间界来的凡人,甚至连修真者都没有遇见过,却遇到了他的父亲。他一直便觉得,这是他母亲的劫难,也是他的劫难。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嫉妒起澹紫来。
同样是混血,且血统比他还要混杂,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可以过的那般肆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凉薄的苍天要这么不公,但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修真的意义难道不就在这里?
逆天而行!
所以这一仗,他只能胜,决不能失败!
他手里握着的是妖族所有人的性命与尊严!
若不是……若不是魔族突然撤兵,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就会再也没有人族的位置!但是……
潼九重重将拳头落在了墙上,那只金色的竖瞳中有古怪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猛地走出屋子,仰头看向虚空道:“人族快要来了——”
而另一端的谢小桑终于丢下了那具已经没有了血肉的白骨,神色茫然地看着自己握刀的手。
她明明已经为灵犀门的兄弟姐妹们报了仇,可是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只有说不清的哀伤重重涌上心头。
一点又一点淹没了所有身为人的部分。
她心里仅存的那些身为人的部分,苦苦挣扎着才没有彻底没有遗忘的部分,现在正在以她能感觉到的速度从心里溜走。
她明明可以直接将镇天门主杀死,可她却选择了另一种说起来毫无意义的方式来终结他的生命。
经过这么一着,她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旱魃吧?
从此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咔嚓——”
终于开始重新跳动了的心,似乎突然间发出了响亮而短促的破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