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叫我收敛,可我知便是我闯了再大的祸事出来,他必定也会护着我。
但后来有一天,他终于也和我说:“阿墨,从今后少在王府里走动,若是出府,多带几个侍从在身边。”
我惊讶:“为什么?还怕天子脚下,宁都城中,有人敢伤我文墨公主半根头发么?”
萧宝溶难得露出了烦恼之色,他苦笑道:“天子脚下……若是青州的兵马守不住,让魏军冲入广陵,挥师渡江,便指日可待了。我们这天子脚下,只怕……只怕全要沦丧在北朝拓跋氏的铁蹄下了!”
我一惊。
纵然我不理国事,也知晓如今南北割据,诸侯混战。
南方还好些,自从我祖父高帝受了宋帝禅位,建了大齐国,这数十年来,总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北方最广袤的中原地区,烽烟迭起近百年,直到这二十多年,由自关东崛起的鲜卑族拓跋氏建立的魏国日益壮大,逐渐吞并北方诸胡所建各国,并有南犯之意。
大齐升武六年,也就是十七年前,北魏靖元帝曾经攻破齐国的边防重镇襄城,我父皇明帝遣大将萧彦率大军北击魏军,一直打到洛城附近,连靖元帝都中流矢而亡,北魏因此元气大伤。继承帝位的拓跋轲巩固了他在国内的不二地位后,也只将目光投在北方,何时又开始南侵大齐?
“咱们大齐的将领呢?还有萧大将军呢?”我坐到萧宝溶的榻边,将他身边两个美姬赶得远远的,倚在他身畔问着。
“萧彦大将军镇守齐闵边境已经有九年了。大皇兄发现青州有险,已经下旨令他领兵回援,但萧彦……还要安排闵边的布防事宜,不知能不能来得及。”萧宝溶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苦笑。
他微笑时眸子黑亮如水晶般透明,出神时却会浮泛起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来,看来格外地高贵沉静,加上轮廓清秀圆润,别说他那些爱姬,便是我瞧了,都会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男子,看得有些发呆。
萧宝溶见我发怔,大约以为我给惊着了,捏了捏我的鼻子,柔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管在府里安心呆着,跟好在我身边就是。”
我淘气地皱着鼻子,在他手指下扭来扭去,嘿嘿笑道:“我才不担心呢!我只想着,我母亲在城外上清寺住着,要不要接回来?”
“玉妃娘娘……”萧宝溶神思微一恍惚,才道:“那倒不用。上清寺出家的女子大多为年老失宠的无依妃嫔,北朝又和我们大齐一般,素以佛门为尊,便是攻到宁都城下,应该也不会为难一群出家的女人。”
“我母亲也算是年老失宠么?”我嗤笑,蹲到榻上,拿了弹弓去弹刚歇上杏枝的一只红嘴儿翠鸟。
石子飞过,只打到了枝桠,惊动了翠鸟振翅掠去,也惊动了一树杏影香雪乱飘,缤纷落于树下芳草间。曛风微动,轻盈洁白起伏于绿茵茸茸,更觉明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