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 陆城心里的焦躁成倍增长,从心里跑到面上,再分散在身上各个部位。
顾长安除非是眼瞎才看不出来,他问男人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陆城解开衬衫上面两粒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 突||出的喉结, 他后仰头看天, 一副挺惆怅的样子:“老婆,你男人快一米九的个子, 身材高大威猛, 真的不太可能塞得进婚纱里面。”
顾长安正往嘴里塞橡皮糖,闻言手一抖,随之而来的是迷之沉默。
陆城看爱人沉默, 那股子惆怅就更深更重了,他掐掐眉心:“你要是特别想看的话, 我……我试试。”
耳边突然传来哈哈大笑声, 陆城一扭头,就看到爱人笑的前俯后仰, 那模样就是个十足的小狐狸。
知道自己上当了,陆城的面部表情堪称精彩。
最后变成无奈跟宠溺。
“咳……咳咳……”顾长安笑呛到了。
“该!”
陆城嘴上这么说,大手却及时抚到他颤动的背上, 一下一下轻拍。
顾长安抹掉眼角的泪, 轻喘着摸了摸男人的短发, 感叹的来一句:“傻孩子。”
陆城的额角轻微|抽||动|:“所以其实是你穿?”
“我也不穿。”顾长安躺下来, 脑袋枕着男人的大腿,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笑着说,“下辈子你当女人了,我给你买婚纱。”
“下辈子”这三个字裹着厚厚一层糖衣,陆城尝一口就甜到心坎里去了,他的唇角不自觉勾起。
看的呆了呆,顾长安暗骂一声就抬起头搂住男人的脖子,让他弯下腰背,头低过来,碾上他的薄唇。
陆城的唇上一痛,他舒展眉头,浑身放松的调笑:“那么大劲,中午没吃饱?”
顾长安不答,他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亲着男人,眼角眉梢的线条温柔的不像话。
这模样落在陆城眼里,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他的呼吸顿时变重,就着这样的姿势抱起顾长安,快步进屋。
六月十六号,顾长安跟陆城飞去国外,前往一个僻静安宁的小镇。
就他们两个人。
在神圣的教堂里面,神父看着他们承诺彼此,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立春掐着时间打来电话,问顾长安要视频,没有视频,照片也行。
顾长安发给她了,她看了就在那头激动的问他什么感觉,像不像踩在云端,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没那感觉,手始终被陆城牵着,不知道是谁出的汗弄了谁一手,热乎乎的,很真实。
来都来了,索性留下来住两晚。
顾长安窝在阳台的摇椅里面,看着夕阳,看着大海,看着蹲在不远处,给他擦鞋的男人。
“陆城。”
“嗯?”
“你回一下头。”
陆城没不耐烦,挺配合的回头:“要作了?”
顾长安说作屁,他咧嘴,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那笑里有几分调皮,几分温柔:“就想看看你。”
陆城深吸一口气,他看看手上擦一半的鞋,又去看摇椅里的人,下一刻就把鞋一扔,快速洗了手把人抱怀里亲。
顾长安被放开的时候,夕阳就剩个尾巴了,眼前的景色让人沉醉。
他一时兴起,说要拍照。
于是陆城做了他的专属模特,一会儿往这儿站,一会儿往那儿站,拍了好一会儿把罢休。
陆城从后面抱住顾长安,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回去以后我买些相框,你把我们的合照洗出来,我给一张张放进去。”
顾长安翻着照片:“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陆城不太高兴,“家里都没我俩的合照,怎么也得放个八|九|十|张。”
顾长安的嘴一抽:“你想要我眼瞎是吧?”
“直说你害羞不行?”陆城戳穿他的心思,捏他发红的耳朵,“你看谁结婚了,家里没摆个把照片的?”
“虽然我们很恩爱,不需要用照片来证明,可是,我还是想在家里看到我们的合照。”
顾长安话到嘴边,听见男人慵懒的来一句:“就我们的恩爱程度,你要是能怀孕,孩子都有好几个连了。”
他没好气的脱口而出:“好几个连?你当我是嘴里吐个泡泡就一个孩子?”
陆城咳一声,温和的提醒:“老婆,重点抓错了。”
“……”
顾长安的脸漆黑,这人现在的性情变了不少,话特别多,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几乎没真的发过脾气,他没话,对方就找话,费心思的找,死活不让他憋着。
肯定是那心理医生说了什么。
陆城的薄唇在他耳廓跟面颊周围移动:“长安,说话。”
顾长安听着男人低哑的嗓音,就有些|口|干|舌|燥,他闭了闭眼压下那股子上窜的火焰,气道:“我他妈在找哪些照片清晰点儿,洗出来能看!”
陆城乐了。
顾长安选好照片,突兀的问:“陆城,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陆城把擦干净的鞋放到阳台凉着,正色道:“此话怎讲?”
顾长安力道很轻的踢他一脚:“说人话。”
“我那会儿就一句感慨。”陆城轻描淡写,“你不能生,我要什么孩子。”
顾长安面颊一热,他下意识狠狠按住激烈跳动的心,隔着镜片瞪过去。
陆城摘下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近距离看他的脸。
顾长安没动,就保持原来的坐姿,任由男人深邃的目光锁定自己:“凑这么近干什么?”
陆城低笑:“我看我老婆。”
顾长安翻了个白眼:“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来了,”陆城叹道,“我老婆真漂亮。”
顾长安把脸一阴:“换个词儿。”
陆城说:“最漂亮。”
顾长安:“……”
晚上的小镇另有一种风光。
陆城拉着顾长安去街上散步,阵阵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顾长安伸了个懒腰,手抄进裤子口袋里面,懒洋洋的往前走,不知道第几次瞥见姑娘们对他男人抛来媚眼,肆无忌惮,热情似火。
走在他身旁的男人跟他的病弱不同,高大挺拔,刚毅俊美,骨子里透着贵族气息,但并不绅士,整个人显得冷峻凌冽,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对于他在异国街头这么吃香,顾长安丝毫都不意外。
陆城不爽了:“你倒是表现出一点吃醋的样子来啊。”
顾长安扫了扫那些投在他男人身上的火辣辣目光:“饶了我吧,根本吃不过来。”
陆城的面部|肌|肉|抽||动。
顾长安推推眼镜,啧道:“陆城,你哪天不会偷偷找小情人吧?”
陆城闻言,差点一个踉跄:“我脑子进水了?”
顾长安并未回答,他扫视四周,懒洋洋的说:“看看这花花世界。”
陆城说了什么,顾长安没听清,他又问了一次。
“世界花不花我没看出来,我只觉得太吵了。”陆城说,“我就想时刻盯着你。”
顾长安脑门直抽:“你盯着我干嘛?难不成我还能变成蝴蝶飞走?”
似乎不喜欢后半句话,陆城皱了下眉头:“就算你变成蝴蝶,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顾长安忽地停下脚步,侧过脸去看男人,他沉默半响,调侃的咂嘴:“敢情家里有两个病号,下次我去治疗的时候,你顺便也挂个号吧,挺严重的。”
“不严重,我就想你一直全须全尾的。”
陆城牵他的手。
顾长安做做样子的甩了两下没甩开,跟男人十指相扣。
就在顾长安跟陆城原路返回的路上,枪声突如其来。
顾长安的大脑来不及做出完整的应对措施,身体已然先一步有了动作,一把抓住陆城的手臂。
与此同时,陆城也抓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迅速远离枪击现场。
枪声破坏了小镇上的美好,也吞噬掉了顾长安在这里获得的宁静。
不法分子被当场击毙,有人受伤,有人死亡。
这场袭击在夜晚添下了极其可怕的一笔。
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到处乱飘,完全覆盖住了花香。
顾长安看到了血|糊|糊|的尸体,太阳穴突突乱跳,一只手伸过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背过身,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
这些年,国外的|枪||击|事件顾长安见过挺多的,都是看的报道,忘了是什么态度,或许是事不关己。
亲眼目睹是头一回。
顾长安一言不发的抿紧唇角,垂放的手有点抖,他的呼吸紊乱,脸色比平时还要白。
察觉出顾长安的不对劲,陆城绷着脸带他回去。
顾长安无意间瞥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躺在地上,旁边是个吃了几口的苹果,跟鲜红的血水混在了一起。
人事无常,生命太脆弱了,顾长安心想。
当晚,有些天没做过梦的顾长安做噩梦了,他在惊恐中醒来,有些虚脱的被男人圈在怀里,瞳孔涣散,人还没回到消失中来。
有温热的触||感|落在额头,眉心,鼻尖,一路往下,停在他的唇上碾||转,顾长安的神志渐渐恢复,他抱住男人的腰背,汗湿的脸上有几分后怕。
“几点了?”
陆城嘶哑着嗓音:“两点多。”
顾长安敛了情绪,抿抿干燥的嘴皮子,说:“我想抽烟。”
陆城不语。
顾长安这时候不想跟他玩闹,立马退让道:“那让我喝点酒。”
不多时,陆城将一杯红酒端到顾长安面前:“就这么些,喝完睡觉。”
几口红酒下肚,顾长安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用手撑在头两侧,大力的揉了揉额角,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缓缓地松了下来。
陆城没问他做的什么噩梦,免得第二次刺激到他。
“去洗个澡。”
顾长安懒癌发作:“不想洗。”
“都湿了,”陆城摸他潮湿的衣服,“不洗怎么睡?”
顾长安往床上趴:“让它自然晾干就行。”
陆城二话不说就把他拽进浴室。
洗了个热水澡,顾长安浑身的毛孔张开,夜风瞬间裹着凉意依附上来,他打了个冷战,人往陆城怀里钻。
陆城捋几下他的头发,在他发顶亲了亲:“睡吧。”
顾长安以为自己睡不着了,没想到会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可他今晚睡得很不好,再次进入睡眠状态没多久,又做了个噩梦。
陆城就没合眼,他先听见怀里的人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惊慌的哭喊。
性格使然,醒着的时候不外放出来的情绪,全在梦里流露了出来。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起码有个发泄口。
陆城死死皱着眉头把他摁在胸前,一遍遍亲他脸上的泪水跟冷汗。
第二天,陆城就带顾长安回国了,发生了|枪||击|事件,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留下来游玩。
回去以后,顾长安在家里窝了没两天,就在网上买了很多种子,有花种,也有菜种。
他在院子南边挖了块地,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十足。
陆城看他像模像样的拿着锄头挖地,问他要不要买个痰盂。
顾长安一时没听明白:“买那玩意儿干什么?家里马桶堵住了?”
陆城挑眉:“给你攒肥料。”
顾长安:“……”
四合院周围没有人家,顾长安怎么折腾都行,这一折腾,就激发了他的种田技能。
傍晚时分,顾长安提着一桶水去浇水,他穿件T恤,俩胳膊上露着十几条疤,很浅,远看是看不出来的,细看才会觉得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去猜想那些疤痕背后的故事。
陆城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白T恤,蓝色牛仔裤,眉眼干干净净的,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操!”
顾长安突然丢了锄头,面容扭曲的抱起左腿。
陆城快步过去,把人从地里抱回家:“鞋子脱了我看看。”
顾长安不脱。
左脚被锄头磕到了,那一下疼得他眼冒金星,现在好像没那么疼了,又好像更疼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养膘,全身肌|肉都处于停工状态,这么一下就疼得受不了。
陆城跟顾长安僵持十几秒:“闹什么别扭?”
顾长安偏开头,声音挺飘忽的:“我淌了很多汗,鞋子里面都是湿的。”
陆城嗯道:“所以?”
顾长安继续飘忽着声音:“所以我脚臭。”
陆城:“……”
敢情是不好意思。
陆城有些无奈,越接触,越发现他爱人其实挺单纯的,一层层剥了那些|面||具|,就剩下黑跟白两个色彩,一览无遗。
顾长安用没事的右脚去踢男人:“我要脱鞋了,赶紧离我远点,不然臭晕过去,我可不负责。”
陆城稳如泰山:“没事,我闻闻有多臭。”
顾长安半响瞪他:“有病?”
话音刚落,左脚的球鞋就被脱了,一股子汗味混着鞋本身的味儿冲了出来。
顾长安看男人没声音,就忍不住调笑:“臭昏头了?”
“脚趾破了,”陆城的语气冰冷,气的,“你没感觉?”
顾长安被他一提醒,才发觉脚趾那里黏糊糊的,挪过去的视线里一片血红。
“……”
陆城给顾长安受伤的脚趾包了圈纱布,让他老实待着,别折腾了。
天热,顾长安觉得脚趾那里的每个细胞都堵得慌,就索性把纱布给拽了,大咧咧的露着伤口。
不管怎么说,顾长安大小也是个伤员了,那块地后面的事儿都交给了陆城。
施肥的时候,陆城那样儿没法看,几度憋过气去。
顾长安说,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能让他体会到什么叫面朝黄土,背朝天,什么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回应顾长安的是男人比肥料还臭的面色。
一场雷阵雨毫无预兆的降临,睡梦中的顾长安猛然醒来,房里没有男人的身影,他心里一慌,想也不想的打着赤脚跑了出去。
院里院外一通找,终于在地里找到了人,对方正穿着雨衣在那里牵扯薄膜。
嘴上总说他折腾,接手以后比他还要认真。
就因为那是他想做的事情。
陆城发现了雨里的人,他抹把脸,大声喊:“鞋呢?”
顾长安有点儿恍惚:“啊?”
“我问你,”陆城走近些,眼神骇人,“你的鞋呢?”
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下这么大雨,你跑出来干什么?伞不会打?”
顾长安耳边嗡嗡响,难得的没有反击。
光顾着跑出来找人了,没顾得上自己。
晚上顾长安靠坐在床头,由着男人给他左脚的脚趾上药。
屋里从来没这么静过,已经出现了往沉闷靠拢的迹象。
顾长安忽然说:“我错了。”
陆城不为所动。
顾长安孩子气的撇嘴:“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话听起来很有诚意,不像是假的。
陆城把棉签丢进垃圾篓里,淡淡的问:“你有错?”
顾长安的眼角微抽:“我体质比以前还虚很多,刮风下雨的都要躺一躺,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我也不能打赤脚,脚上穴位多,很容易让寒气入体。”
陆城沉默不语。
“外面下着雨,我应该打伞,淋了雨,我生病的可能性比其他人大很多。”顾长安捏捏小手指,态度很真诚,“我不应该那么任性。”
其实不是任性,是慌的,他在心里给自己辩解。
陆城撩起眼皮,目光深沉的看过去。
顾长安在他的目光里垂下脑袋,叹口气说:“这次是我的错,我让你担心了。”
陆城依然用深谙的目光看着他,一声不吭。
顾长安被看的莫名慎得慌,他哑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城直勾勾的盯着他,语调却很平静,“要是把你关在屋里,哪儿都去不了,那样我是不是就能放心很多。”
顾长安纯良的笑出声:“不可能。”
陆城也知道不可能,他有些暴戾的掐了掐眉心,看了眼爱人苍白的脸,气恼的伸手去捏。
顾长安吃痛:“下手能轻点吗?我这脸是肉做的。”
陆城说,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你能对它好点儿吗?
顾长安亲了亲他的下巴。
当天晚上,顾长安就发烧了,还咳嗽,咳厉害了,肺都要往外蹦。
陆城站在床边看他擤鼻涕:“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