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惨惨,荒草依依。几抔黄土,一茔孤坟。
坟上无碑亦无名,有的只是几株韧草,在疾风中被吹倒,复又顽强的站起来,如此往复而已。
坟前跪坐着一个年轻人。从背影看来,有些体弱,宽大的衣襟随风起伏,更显得他瘦骨伶仃。
他似是在这里跪坐了许久,却纹丝不动。身前既没有供果,也没有酒水。他呆愣的注视着这孤坟,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痴了一般。
他的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伤心的泪水,有的只是茫然的怔愣与出神,仿佛可以透过这孤坟,看到遥远的地方一般。
半晌。
“爹,我回来了。”他的语气平缓,慢慢的没有丝毫起伏的说出这几个字之后,又归于平静无声。
他瘦弱的手指,轻掬一捧泛着微红色的黄土,轻轻抖洒在这座孤坟之上,有无数的土沫顺着这坟倾斜的角度,扑簌簌的滚下来,轻溅在他的青色衣袍之上。
他的衣袍有些旧了,却是极为干净,看着那些微红的土落在上面之后,他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随即弹了弹那些泥土,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的外袍被山上的冷风扬起,猎猎作响,他呆呆的看着那被风卷起的沙石噼噼噗噗的落在自己的衣襟之上,半晌才呐呐低语:“起风了呢……还是连夜下山好了,荒山野岭的……唔,可怕的很呐。”
他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青色包袱,往肩上一搭,然后慢慢的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这山似乎有些高,隐隐约约有白雾笼罩其间,待年轻人走远了,那雾便似有些散去,骇然一瞧,这山间竟然坟头林立,竟是个乱坟岗呢!
只是这年轻人一直不曾回头看过……他只是背紧了身后的包袱,向着下山的道路,坚定不移的前行着。
此时正是酉时,日落时分已至,年轻人看了看渐渐偏西的日头,又往前望了望,前方似有一处茶寮,正好有些口渴,可以过去歇歇脚。
待来到茶寮近前,才发现那在远处看来迎风飘动的帜旗,上书的并不是什么“茶”字,而他以为的那所谓的茶寮实乃是一处驿站。
驿站有些简陋,只有零散的几匹马,一排房舍,那驿站帜旗之下,有个草庐,里面坐了一个斯文白净的男子,正在低头喝茶,看到有人走近,也并不抬头,依旧若无其事的喝着自己杯盏中的茶汤。
背着包袱的年轻人走进了这个草庐,四下望了望,并没有发现可以解渴饮用的茶水,于是他将视线直勾勾的望向了那个悠然自得的男子,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直到那个男子承受不了的抬起了头。
漆黑如墨的一双瞳仁!这是留在年轻人脑海中的第一个印象!这般鲜明,令人难以忘记!这男子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清澈平静的瞳仁中,黑白分明。
男子悠然一笑:“小兄弟,赶了远路,是想要喝茶吗?”
年轻人看了看他的笑容,又看了看他摆在桌上的茶盏,点了点头:“要。”
那男子笑起来:“如此甚好,小兄弟就移驾坐过来吧!”
年轻人也不客气,大步流星的就坐到了男子对面的木凳之上,将背于身后的青色包袱,轻轻往桌上一搁,丝毫也不客气的自动自发,拿起了桌上的茶盏和空茶碗,自斟了一碗,忙不迭的“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坐他对面的男子一笑,伸手一推手边的另一个茶壶:“莫急,都是你的。”
闻言,年轻人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呆呆的看看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复又低头喝茶。
一时间草庐中很静,只有年轻人喝茶的声音,那男子倒是没有了半点声息。
年轻人终于解了渴,安静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男子一直在上下打量他,那目光静静的,带着一丝研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