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明显有些低哑的声音,连翘心尖儿微微一颤,沉吟了好几秒,才忽略掉了心里那一抹酸涩,微笑着扬起了眉头。
“不错嘛,爱情,瞧你这风水宝地,还真挺大总裁范儿的!要不是姑娘早知道你的老底儿,我还真以为你本就是一个身家清白的生意人呢!”
机场一别后,一个多月再次听到她清亮的声音,艾擎心里针扎了一下似的,忍不住微微有些刺疼。
呵,事过境迁了么?
她现在终于又能这么开心的笑着说话了,这么活泼的样子俨然是六年前的她,而不是在m国一直沉寂的她。
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他才慢吞吞地扶着旋转椅的手把转过身来,目光再望向她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朋友式微笑。
“都说爱情滋味女人,还真是这么回事啊!瞧着你,还真是长胖了一点儿,看来太子爷把你伺养得蛮不错……”
“去!”
将手里的托盘‘蹭’地放置在他桌子上,连翘一屁股坐到他对面儿的椅子上,笑着回骂,“还伺养呢?我又不是畜生,怎么伺养?”
勾着唇笑了笑,艾擎其实很高光她没有刻意和自己保持刻意的距离和生疏。
至少,还能和分别前一样吧,把他当成朋友。
这样儿就挺好!
于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圈儿,艾擎戏谑地挑起桃花眼儿左顾右盼:“咦,你家的太子爷人呢?放你一个人来,他不怕我把你给吃到肚子里吞不出来?”
微笑着望向他,连翘实话实说,“他在外面等我!”
她这句话里,传递了很多层的信息,包括他们夫妻间的信任以及其它有必要的艾擎区分的情感。
艾擎听懂了!
当然,他同样还是下意识地愣了几秒。
心里腹诽着,那个男人真心不简单,怪不得能把这么狡猾的小女人给拴得牢牢的,他的确是有些脑子的。
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松,该表明高资态的时候,他就是一副高资态。
要说败在这样的男人手里,他也不算怂!
很快他便从思维里回过神来了,眉头轻轻舒展着,看上去没有半点儿的不愉快,然后,伸出手去,就要拿托盘里的那杯咖啡。
然而,下一秒,托盘它飞了……
不对,是移了,被连翘给推了老远,好在办公室够大,要不然非得咖啡溅三尺不可。
咖啡移远,她的话也随之就出了口:“我听小白说你准备减肥,咖啡当饭吃是吧?”
真刁蛮!
看着她严肃的样子,艾擎嘴角扯了又扯:“美女,用你不多的脑子想一想,像我这么标准身材的男人,需要减肥么?”
“你标准身材?!”
见她一副鄙夷的神色,他不由得邪恶地掀了掀唇,“要不要给你看看,免费为你服务!”
“才不看!”
知道他是开玩笑,但是想到六年前那件偷抓人家鸟儿的乌龙事儿,连翘的脸儿还是红了红,遂即又岔开了话题。
“哦对了,三七今儿没有来,她上幼儿园呢。”
“小家伙,心可真狠啊,跟她妈是一个的没良心,这么久了,电话都不给他艾叔来一个。”艾擎似乎也不以为意,也随着她的话题就扯到了三七的身上,这话听上去像是带着谴责,可那话里的温度,十足是一种家人般的暖。
“哪能呢,随时都念叨着你!”
连翘笑着附合,两个人又天南地北的闲聊了几句,说来说去也没有谈到什么正题儿,不过就是闲话家常罢了。
仅仅只是这样的相处,在艾擎看来,这一刻都是幻觉般的美好。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这一刻那么真切地坐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上,她在笑着听他说话,也在笑着和他讲话,这一幕,很美好很温馨不是么?若要认真论起来,她现在对他的态度,比起在m国的时候可要好多了,笑容也是更多了。
可是……
她的笑容明明就绽放在他的眼眸里,他却心哇凉哇凉的知道,没有一丝是因为他。
在M国的时候,不管他多么费心心机的细心照顾她们母子,她也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么愉快的由心笑容出来。
只能说,她现在很快乐!
而在M国加州那一段对他来说,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光,在她的心里,不过只是生命里的一场恶梦罢了。
现在呢?
她就坐在他的面前,可是这光阴会更短,短的像是他借来的一般,等时间一到,他就要还回去。
心里千般硬要,他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和她说话,这些笑容,都是他必须留给她美好印象。
就像在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一样。
大约不过十几分钟,小白就尽责地端了一大碗粥和其它几份早点进来,托着沉甸甸地托盘小蛮腰一晃一晃的。
也不知道她打哪儿去弄的,速度还真是蛮快!
从她手里接了过来,连翘二话不说就将这些食物一股脑地推到艾擎的面前,努了努嘴,认真地笑着望他的眼睛,当然也瞧见了那里面布满的血丝。
“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心慌。我说你一大老爷们儿,作个什么劲儿呢?赶紧的,吃好,睡好,生活好……”
笑着摇了摇头,艾擎拿起了筷子。
他何偿不知道她这是在变相的安慰他,鼓励他,同样也是拒绝他,可是,他心里那种钝疼感却怎么着也落不下去。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端起了粥就稀里哗啦地喝了个干净,又胃口蛮好地吃了两块儿点心,然而才拍了拍胃轻声笑着说。
“好啦,监工大人,我吃饱了!”
“好吃吗?要不要再来点儿,那还有点心呢,不要浪费!”见他吃光了,连翘心里实在很开心。
“还行吧!嫌浪费你把它都吃掉?”没好气地抬头瞪她,艾擎接过小白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呃……吃不下。”
想到今儿景里那物资极其丰富的餐桌,连翘胃里还堵着呢。
“今儿这粥哪儿来的?”安静了几秒,艾擎突然望向小白。
正在收拾办公桌的小白闻言抬头,目光闪了闪,“楼,楼下……”
连翘挑了挑眉,带着调侃式的批评,“人小白给你端来,有得吃你就吃吧。”
哪料到,艾擎眉目一冷,那望着小白的目光可就没有半点温情了。
“我问你呢!”
“就楼下那家日,日本人开的。”
“越光米?”
“是……是,我想着你肯定饿坏了……”小白急得快哭了,搓着手。
这家伙痛恨倭国是出了名儿的,连翘有些不忍心,给小白递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然而微笑着望向满脸寒霜的他。
“倭国人的米又怎么了,咱中国人吃了是给他们面子,检测下他们的质量,你跟小白急啥啊。”
脸色慢慢地平缓了下来,然而艾擎却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中国人。”
“甭扯这个了!”
淡淡地摇了摇头,连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他心里的那层膈应,但那些都是老祖宗的故事了,几百年都过去了,现在还有啥放不开的,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忍不住说:“都是一家人。”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有些不解,忘了交待一句关键的话,艾擎原本是不姓艾的。
他的老姓是——爱新觉罗,正统满清皇室的直系后裔,几百年前流亡海外那一支唯一的皇子皇孙了。
当时在M国听老妈讲些老祖宗的历史来,连翘还不时的想,估计她要早生几百年,也得是个格格,郡主什么的吧!
呃……
估计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随后,办公室竟是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艾擎先打破了沉默,“其实,敏姨她很担心你。”
“我知道。”连翘垂下眼睑,想到纳兰女士,心里还是有些酸楚。
艾擎微微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她的脸色,“差不多了,你该走了,让小白领你去拿行李,我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
不是不奉陪,是他不敢奉陪,也奉陪不起……
他怕自己忍不住就会无理地要求她留下来,或者是想办法强行把她捆了带回M国。
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他点燃了一根儿烟,作为一个男人,他不想也不能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来。
想到外面等候的火哥,连翘站起身来,见到他吞云吐雾的样子,又拧紧了眉。
“艾擎。”
正二八经的唤他的名字,让他微微地凝目,望向她,却没有开口。
“曾经那么多的难关,你都闯过来了,更何况是别的什么不值当的东西?在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桥和路……”她敛了笑容,语气柔和又真诚地说。
在她的回忆里,曾经有多少痛苦和纠结的日子,尤其是那个没有火哥的六年,她现在真的不愿意去回忆,因为那种痛苦太过明显。
然而,每每不小心地忆起时,在那段痛苦里,都会有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那份温暖。
他,是她不愿意伤害的男人。
艾擎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他这个小骗子,明面上看一肚子坏水儿,其实心尖尖上就只写了两个字——善良。
她不爱他,可是她感激他,对他内疚,这些他又何尝不懂?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艾擎歪了歪脑袋瞧她,戏谑似的笑容似旧,缓缓地吐了一口烟:“喂,你该不会自做多情,以为我是因为你吧?”
“放心,我当然不会。”
他既然选择了回避,连翘自然也不可能去揭开他的伤疤,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男人的骄傲,而他更是她非常重要的朋友。
“爱情,那我走了啊,有空咱再聊,大家都在一个城市,也不是见不着。”
“好,去吧。”艾擎笑着挥了挥手,坐在老板椅上没挪动。
又冲他认真地笑了笑,连翘转过身向外走,不过几句,就听到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骗子……”
习惯了他这样不太正经的称呼,连翘也不以为意,脚步顿住转过身来。
“咋了?大总裁,还有啥事要交待啊!”
“……”
“你怎么了?要说什么赶紧说!”她又重复的问了一遍。
他脸上太过明显的落寞,坦白了说,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很想过去抱一抱他给他鼓励,可是她不能够。
她很想握一握他的手给他坚强,可是他不能够。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
沉吟几秒,艾擎勾着唇笑了,“没什么,就是希望咱俩一直都是好朋友。”
“废话,难道不是?”
连翘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这么说的目的看来是准备放下了,于是冲他挥了挥手,她笑着转身离开了。
转身之后,总裁办公室里的艾擎却转开了脸,再次将身体面向了窗外。
在他的生命里,人来人往,他都没有这么深刻地记住过谁。
爱上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还找不到回头的路,他该怎么办?
等着粉身碎骨吧。
时光留不住,转眼又溜走了好几天。
从慕天集团回来后,火哥一句都没有问过她和艾擎谈话的具体内容,而连翘的小日子,还是那么顺风顺水的过着,很妖娆,很平顺,不管走到哪儿,别人对她都是小心翼翼。
这感觉……
让她觉得就跟自己怀了个龙胎似的,谁都拿她当个宝儿。
她的日子太闲,火哥的日子太忙,三七在幼儿园适应了,一天不去都闹得慌,喜欢上小朋友了,而小久姑娘整天的阴沉着脸没有点儿笑容。
在这个家里,唯一和她一样闲的就是沈老太太。
所以,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她就陪着婆婆在景里的园子里东转转西转;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儿呢,她就捉弄捉弄每天定时到家里报道做卫生的柳三娘和邢三妹儿,到也是悠哉。
可是,不管多么的喜悦和平顺,在这个家里始终弥漫着一股阴霾,它一直存在着,那就是小久姑娘的情绪。
压抑,压抑,还是压抑!
因为,谢铭诚那边儿,始终沓无信讯。
而邢烈火能够糊弄妹妹的理由只有一条了,那就是告诉她说任务期限是三个月,他这任务还没有完事儿呢,怎么可能回得来?
至于其它更具体的事儿,他只能用一句涉及军事机密将妹子给打发掉。
他在等,尽管心里知道希望已经渺茫了。
一边儿瞒着妹妹,一边儿还得隐瞒谢家的二老,邢爷心里的滋味儿不会比任何人好过。
渐渐地,邢小久也就不再问了,照常的上班下班,公司的事儿也没落下,不过回家之后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也不再和谁交往,更是谁也不再多谈,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她这个样子,让连翘和老太太都看得直叹气,然而这种事儿,劝了也是白劝,也没有人敢劝,在家里,火哥和翘妹儿都不敢再提半句谢铭诚的名字,就怕触到她崩溃的神经。
虽然火哥的嘴上没有说过,可是连翘心里慢慢地认定了一个事实,谢铭诚没了,还有天蝎那两个突击队的战士,已经阵亡在了那遥远的A国北部大沙漠。
而且,因为这事儿的特殊性,他们不可能得到烈士的荣誉和待遇,更不可能有半点儿的功勋,就这么永远的沉寂下去了,就连军内也不可能会有半句关于此事的通报。
人的消失,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心里却又不可避免地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和希望。
万一出现奇迹呢?!
人生,这两个字从写法上来看简单得都不行了,可它对每一个人来讲,都是一部独属于自己的复杂连续剧。
主演是自己,其他的人全是配角儿,这部连续剧一天一天的上演着,总在里面演绎着各种各样的酸,甜,苦,辣。
自然而然地,在这部连续剧里,不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都是极有可能的。
上一秒是愉快,下一秒可能就是惊吓;上一秒是忧伤,下一秒兴许就是惊喜。
总而言之,人的生命,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眼睛一闭,一睁,日子一溜儿,眼看就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
明儿,八一了!
八一建军节,在这个独属于军人的节日里,不管是什么样儿的军事单位,也不管庆祝活动的隆重程度,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庆祝,大到搞军区的联欢会,小到给战士们加餐。
不管怎么说,八一节,在军内,总归是个极为喜庆的好日子。
终于,沉寂了许久的红刺,又有得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