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禾情绪平复了些,薄柳之才微微推开她。
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缓缓道,“青禾,母后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青禾吸了吸鼻子问。
薄柳之蹙了下眉头,目光轻扫过站在一边的司天烬,握紧了紧青禾的手,“跟我来......”
青禾一愣,看着她肃然轻沉的脸,心,微微收了收。
抿紧唇,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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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殿前,青禾茫然的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薄柳之。
薄柳之叹息,眼睛别到了一边,“进去吧。”
“......”青禾满腹狐疑,往后看了看尾随她而来的众人,他们脸上,无不凝重。
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猛地窜上脑海,青禾骤然捏紧裙摆,飞跑进青云殿。
那扇熟悉的殿门,在她掌心下缓然推开。
通往塌室的层层轻纱飕飕响动飞舞,淡薄的药草香裹进风里,吹进她身体每一个细胞里。
眼睛莫名干涩。
青禾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撩开薄纱的指尖,细细颤抖,一层一层,竟撩得她指尖发疼。
站在最后一层薄纱前,她的指尖已经僵硬。
因为透过薄纱,她看见了榻上静躺着的人的容颜,即便模糊,可却是那样的熟悉。
记忆如旋风席卷脑海,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人在青云殿里呆的每一日。
<g>就好像,随时会离开她一样。
压在xiong腔的急喘的呼吸,如被大浪冲击过,凌乱破碎急促。
青禾微张唇,伸出的指,迟迟不愿撩开这最后一层纱帐。青禾的心,狠狠一击,这一击,几乎让她痛得想死去。
“你若再不进来,爵哥哥,就抓你进来......”一句话,他需要很长时间才说完。
青禾咬紧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盘旋。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看见他费力的撑起身子,却又猝不及防的倒下,她甚至能看到他额上的汗珠和蜿蜒的青筋。
青禾心口绞痛,抿紧的双唇狠狠颤抖抽搐,眼泪死死逼回进眼眶。
冷眼旁观着,他努力起身,却又狼狈跌下的情景。
她知他脾气不好,暴躁没有耐心。
可是这次,他一点没有生气,也没有气馁,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个动作。
<g><g>可他对着她笑,那样舒心爽朗。
他缓慢站了起来,白色的寝衣包裹着他芹长有力的身躯,他步履缓慢,甚至足靴未着,便朝她走了过来。
他走一步,便要停一会儿,那样的费力。
看着他越来越近,挑开纱帐,清俊苍白的脸庞虚汗涔涔,漂亮的黑瞳深亮如星,轻轻印在她脸上。
青禾的眼泪,也再也止不住的往外掉。
司爵深瞳闪过心疼,脸颊却划过焦急,脚步急促朝她垮去,却不想整个身子竟是直直栽了上去。
膝盖重砸在地,狼狈的匍在了青禾的脚下。
青禾哭出声,忙蹲身抱住他的身子扶他起来。
他身子笨重,自身因为刚才起榻,走到面前,已是用尽了力气。
青禾扶得格外用力。
可是她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将他扶起来。
她大哭了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衣领,脑袋搁在他xiong膛,声音破碎,让人心疼。
司爵心房阵痛,苍白的脸庞更添一抹惨白。
太阳穴两边的筋络狠狠的跳凸,深涡的双瞳内,红丝涌现,低眸紧盯着在他xiong口痛哭的小女人。
俊逸的脸颊紧绷着,嘴角却微微勾开,伸手,轻轻拥过她的身子,吻她的发ding。
眼眸发红,“傻瓜,哭什么?在这里看到爵哥哥不是应该高兴?”
青禾摇头,她不是傻子。
今日回宫之前,她本以为她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就算不至惨烈,可总也不会太顺利。
可是,太顺利了。
张瞿陵没有质问他,父皇母后甚至纵容了她,大家送她进青云殿时凝重的表情,她就隐约猜到了,在她回来之前,或许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一件,可以解除她困境,救她出责难的事。
当看到他全无声息的躺在榻上那一刻,她便知道了,她之所以如此顺利便得到大家的原谅和理解包容,只是因为,有人代她承受所有责怪,替她担负了所有的责任。
司爵拧紧了眉,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掉下。
他深吸口气,拥着她坐在了地上。
又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扶着她的发丝,轻轻的说,“小猫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青禾眼泪掉得更凶,哽咽得说不出话。
咬紧唇,她缓缓从他xiong膛抬起头,含着热泪看着他苍白的脸颊。
那双潋滟的红唇,褪去了色彩,苍白一片。
青禾喉咙悲怆,指尖颤抖的抚上他的唇,眼泪汹涌,模糊了她的视线。
司爵轻轻抓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你也再不用自责,所有的一切,有爵哥哥在。”
“......”青禾唇间溢出低鸣声,唇瓣颤抖得厉害,“告诉,告诉我,发,发生了什么......告,告诉我?”
她难过的簇紧眉,手心颤抖的捧着他的脸,低低的问。
她碰到他的脉搏,脉息薄弱,几乎只是掉着一口气。
没有外伤,那便是内伤。
内伤,伤的哪儿?
青禾惶急着,心痛得如叫人一条条撕扯开来了。
一口血腥从喉间涌出,司爵绷紧了唇,额上的汗珠如雨倾下,眼眸似隐忍的轻眨着。
他紧紧抓住了青禾的手,将她扯进怀里,下颚抵在她的肩头。
血色,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他脸颊难受的抽|动着,却笑,“小猫儿,爵哥哥很想告诉你,可是现在,让爵哥哥睡会儿......”
青禾心房紧锁,身子抖得厉害。
唇瓣站着,苦涩的泪灌入唇间,堵塞了她的咽喉。
她感受到,抱着她的双手,正缓缓的松开。
脸颊连着心脏都在颤抖着,青禾低低鸣哭出声,断断续续,隐忍却没办法隐忍。
双手没有力气,抱不住他,他从她身上滑了下去,倒在了她面前。
他唇边的血,如一条小河,从她肩头一路,滑流过xiong前的衣襟,将她的红衣,染得更深了。
脑海里有根脆弱的弦绷得很紧。
只要再用力一点点,便用爆裂开来。
她颤着手,缓缓伸到他的鼻前......
身子陡然僵直,她保持着这个动作,良久良久,终于嘶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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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皇城内张灯结彩,红绸庆喜,最热闹的,莫过于青禾殿和青云殿。
“原来新娘子这么漂亮!”青笙闪着星星眼,看着一身红妆的青禾羡慕道。
青禾失笑,勾了勾她的鼻子。
身后,她家母后怜爱的看着她,一头青丝在她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髻,她将一枚凤凰金钗别在青禾发丝上。
眼眶却有些湿了。
青禾从铜镜中看到,内心一酸,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转身,握|住了她的手,“母后......”
薄柳之吸了吸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拉住青笙的手放在她手上,“一想到你们两个丫头都会先后离开母后身边,母后心里就难过。
这对凤凰金钗是你皇祖母给母后的,你一只,青笙一只。
母后别无它愿,只希望你们幸福。还有,常回宫看看母后。”
“......”青禾眼睛也湿了湿,正感伤,青笙那丫头却嘀咕道,“母后你别装了,皇姐他日就算回宫,怕也见不到你。你巴不得把我们都嫁不出去,你好和父皇出去游山玩水呢。”
“......”青禾和薄柳之嘴角轻轻一抽。
赧颜,薄柳之轻捏了捏小丫头的脸,“你这丫头,嘴巴怎么坏!”
“本来就是嘛,我昨日去凤瑾宫找你,都听见你和父皇的打算了,待皇姐一嫁,你们又要走了。”
青笙怨气大,小嘴儿撅得老高,不满的看着薄柳之,一双眼睛却红扑扑的,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了,“你们走,我也走,我已经答应南霆,和他一起去西凉国,再也不要回来了!”
“......”青禾和薄柳之一愣,旋即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太好了!”
“......”青笙真要哭了,眼泪挂在眼角,“你们是我的母后和皇姐吗?”
薄柳之轻叹口气,擦了擦她的眼睛,柔声道,“那你有没有听到你父皇讲,要带你先去皇姐夫那儿小住一阵子......”
怜爱的捏了捏她的鼻头,“还要带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青笙愣住,心里的喜悦在冒泡泡,却强制镇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薄柳之微笑,看了眼同样期盼看着的青禾,轻轻点头。
“啊......太好了太好了,母后最好最好了!”青笙抛弃矜持,一下子兴奋的扑进了薄柳之的怀里。
薄柳之接住她,心口满足。
这丫头终归还小呢!
青笙在薄柳之怀里拱了一阵子,突然又安静下来,眨着眼睛看着薄柳之。
薄柳之一愣,“怎么了?”
青笙嘟了嘟嘴儿,“母后,其实我刚刚跟你说的,是认真的。”
“......”薄柳之又是一怔。
青禾拉过青笙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笙儿,你决定和南霆去西凉国了?”
薄柳之心一痛。
抿紧唇看着青笙。
青笙低下头,弱弱点了点头,“我已经答应南霆,和他去西凉国待一阵子。”
她说道这儿,许是怕薄柳之伤心,忙抬头看着她道,“但是母后放心,我只是去玩儿一阵子,我会回来的!”
“......”薄柳之心里还是不舍。
这丫头自小便和南霆亲近,这次和那人回来,竟发现两人还睡一张榻。
南霆是姬莲夜的孩子,性子多少也遗传了姬莲夜,暴躁易怒,也有几分残忍血性。
可面对青笙时,他总也尽量温柔,从不生气,迁就着她。
而且,姬莲夜之前又来了一次书信,再次提出要两家结成娃|娃亲。
她只觉得荒唐,毕竟长大后的事情,又岂会说得准。
但这次经历了青禾和司爵的事,她倒是越来越相信缘分一说。
她的两个宝贝女儿,一个要嫁人,一个要远行。
太突然了。
她有点受不了。
就好像,有人拿刀子剜她的心窝子里的肉一样。
一只大手轻轻扣住了她的肩头,背部被温暖覆盖。
薄柳之眼眶微湿,扭头看去。
便见某人瞳仁儿深深,心疼的注视。
心房一暖,薄柳之吸了口气,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拓跋聿mo了mo她的眼睛,“今日是咱们女儿出嫁的好日子,不能哭!”
“......”薄柳之抿唇,“我没哭!”青禾和青笙看自家母后难过不舍,心里也不是滋味。
拓跋聿眼角捎带了两个丫头,最后落在一身喜袍的青禾身上,菲薄的唇瓣微微勾了勾,“真漂亮!”这可是他家父皇开金口,头一次夸除了她母后以外的女人。
脸红了红,青禾心中亦是甜蜜蜜,弯眉笑,“谢谢父皇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