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微低头, 鼻息近在咫尺。似有冷香如烟般,窜入她的四肢百骸。
沈千盏下意识抬眼。
季清和并未看她,他的视线落在巨幕显示屏上, 深色的眼瞳被炫亮的灯光照亮, 像幽幽燃起的一簇引路火, 完美点缀了他满身的清冷和矜贵。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活色生香。
这狗男人,真的不是妖魔鬼怪派来勾她魂的?要不然,她怎么回回见他, 都神魂颠倒,腰酥腿软。
沈千盏琢磨着要说些什么扳回一局,未等她开口, 灯光效果由明转暗,渐变成流光,将展厅拖入旧时年代。
展台上, 司仪全方位展示着第一件慈善拍品。
身后渐渐响起故意压低的交流声,有人猜测这是谁的手笔,也有单纯讨论展品价值与来历, 声音低嘈交错, 显然已不宜再聊些闲话。
沈千盏将闲余心思暂敛, 打起精神。
——
慈善晚宴的重头戏就是拍品。
沈千盏来之前,收到过一份拍品名单。
苏澜漪对着单子挑拣了几天, 为难到眉头打结。
她感兴趣的, 拍价大多高昂难以承担, 价格合适的她又觉得不合眼缘, 什么都不拍单纯捐款做慈善又无比肉痛。
这年头, 既要顾全面子又要保全里子, 太难了。
在如何选择这件事上, 沈千盏没掺和。
苏暂第一次举牌时,展品是条项链。他跟了两次价,见对方紧追不舍,兴致寥寥没再继续。第二次举牌,展品是个纯色极高的猫眼绿玉镯,苏暂直接叫出他能给的最高底价,下一位竞争对手出价后,他直接吊儿郎当地把号码牌倒插进后颈,弃拍了。
沈千盏见他无视场合的没正型,在镜头带不到的地方狠狠拧了他一把:“牌子拿下来,坐好。”
苏暂敢怒不敢言,搓着被她拧疼的大腿肉嘶嘶地直抽冷气。
深觉苏暂不怎么靠谱的沈千盏,到底没忍住,问:“你姐怎么交代你的?”
“她划了两百万给我,让我看有喜欢的随便拍,就当提前攒老婆本了。”苏暂疼得龇牙咧嘴,边抱怨她下手重边说:“我身边连个正经女人都没有,还攒老婆本,你说我姐这不是瞎操心吗?”
沈千盏没接话,眼神幽幽地扫了眼季清和。
后者十分自然地接收讯息,趁着司仪定锤落下前,低声道:“我成年,到法定婚龄后,户口本就自己保管了。”他没回头,视线始终落在展台上,为了方便她听清,他侧身微倾,稍稍低了下颔,照顾她的身高:“季家婚配自由,上了户口本还能享受年薪低保。”
沈千盏八卦之魂顿燃,她瞥了眼季清和,假正经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季清和终于转头,他唇角噙着三分笑,嗓音低低沉沉,像捏着一把磁沙,微微荡漾:“明知故问。”
膝盖中箭的沈千盏:“……”
耳鬓痒痒的,不知是因为季清和靠得太近还是散落了一缕碎发。沈千盏若无其事地将那缕头发勾至耳后,说:“季总结个婚跟招聘总裁夫人一样。”
又是年薪,又是低保的,是不是生孩子还按业绩算?
季清和没接。
有些话他当情趣,沈千盏未必。
这女人心眼比针小,轻易得罪不起。
好在沈千盏也没继续深入,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新上台的展品吸引。
要说沈千盏有什么爱好,第一数钱,第二花钱,第三看别人花钱。
她就好掉进钱堆里打滚这一口。
——
晚宴结束,苏暂拍了支冠玉簪,勉勉强强完成苏澜漪交给他的花钱重任。
他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型人格,拿到簪子后,第一时间拍照,发定位。文案更是透着一股救都救不起来的咸鱼富二代味——
代替亲爱的姐姐来参加慈善晚会献爱心,又是千辛万苦努力散尽家财的一天。
全程围观苏暂发朋友圈的沈千盏第一个受不了,去评论区发了三个狗头。
正值散场,展厅内三三两两,皆抓着倒计时的尾巴努力建交。其中更以季清和为中心,形成了中度拥挤的重灾区。
沈千盏原计划借用季清和十分钟,场地不限。
可眼下这情况,别说十分钟了,一分钟也不现实。
不终岁今晚捐赠的慈善筹品最具诚意,是季庆振季老爷子私藏数十年的清代乾隆年间机械自鸣钟。
该钟表的收藏价值之高,成功拍出了今晚的最高价。
沈千盏常年在这个圈子里打转,深谙法则。
季清和这番出手,是商人借机逐利,借用这番慈善之举敲响不终岁进军中国市场的大门。并非说他不够慈悲,慈善向来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只是慈善晚会的初衷,本就不那么纯粹。
她识趣地起身,准备悄然离场。
不料,才刚站起,手腕一沉,季清和握住她重重一捏:“稍等。”
他打断得太过突兀,这句“稍等”也不知是对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