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

春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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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氏下了狠手,陈佩被打得嗷嗷叫。

她带来的两个婢女还算胆大,拼命护着她,主仆三人披头散发狼狈万分的逃出香府。

香璎出来送客,亲手把一个绸布小包递到陈佩面前,“杭大小姐性子急,小白鹭的碎片没带齐,剩下的在这里。这会子杭大小姐应该还在陈府,劳烦姑母带给她。”

陈佩咬牙,“死丫头,你竟撺掇杭千娇到陈家闹事!”

香璎掰开陈佩的手,体贴的把小包放到她掌心,“杭大小姐是最通情达理的姑娘,闹事两个字,她根本不会写。”

陈佩攥紧布包,强忍怒火,“好侄女,你跟姑母交个底,你到底想要什么?香家到底想要什么?”

香璎眸中闪过丝冷光,双手抓住陈佩肩膀,温柔告诉她,“香家即我,我即香家。我们所求的,首先是公道,其次是公道,最后还是公道。”

眼前明明只是个年方十三岁的小姑娘,豆蔻年华,少不更事,陈佩却恐惧得脸色发青。

“你你你,你有本事去跟公主讲公道……”陈佩哆哆嗦嗦的,搬出南阳公主来壮胆。

香璎轻蔑讥笑。

动辄搬出南阳公主来吓唬人,陈家的人,就这么点出息。

香璎好心情的、随意的替陈佩整理着散乱的头发,“南阳公主乃恭惠皇后长女、皇太子亲姐,贤名远播,是最讲公道的。陈家不给说法,杭大小姐会到行宫求见公主,相信公主定能禀公处理。”

“什么?你还怂恿杭千娇去公主行宫?”陈佩失声惊呼。

香璎小脸一板,方才的随意全都消失不见,代之以大义凛然,“为求公道,莫说公主行宫,便是刀山火海也敢闯!虽千万人吾往矣!”

“啪啪啪。”有人拍掌叫好,“香姑娘说得好极了!”

陈佩回头,见一名玄衣少年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走过来,一个激灵,也不用婢女搀扶,自己闪身上轿,一迭声的催促着轿夫,逃命似的跑了。

“啧啧啧。”香璎嗟叹,“瞧瞧,看见你跟看见阎罗王似的,避之不及,你这名声到底是有多差。”

杭千虑愕然,“小爷我连仆从都没带,孤身一人,就能把人吓跑了,我自己也很惊奇。曾几何时,小爷我已有这般威名了?”

香璎一副“你明白你知道你晓得”的神情。

杭千虑神情迷惘,“难道小爷我真的坏事做太多了,恶霸之名远扬?”

香璎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府。

杭千虑紧跟着她,絮絮叨叨,“你怂恿我妹妹到陈家胡闹的事,我知道了,我娘也知道了,她很生气,我一片好心特地来通知你。我爹还不知道,依他的脾气,知道你利用我妹妹,也会很生气。他生气了可不得了,不过你别害怕,我会替你说好话的。唉,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很危险的,凡事三思而后行,记住没有?”

香璎被个纨绔子弟教训了,哭笑不得,“你还让我三思后行。你的名字怎么来的知道不?因为你脾气坏,爱着急,做事冲动,你爹才给你起名叫千虑,让你做事之前反复思量。听说他还曾经想叫你三思的,但他讨厌则天大帝,以三思作名字,总会想起则天大帝的侄子武三思,因此放弃了。”

杭千虑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千虑比较好。千比三大。”

香璎失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懂不懂?不学无术。”

到了花圃旁,香璎停下来赏花,慢慢告诉杭千虑,“我的小白鹭非常值钱,陈家无论如何也赔不起。我联合千娇一起向陈家发难,陈家能敷衍我,却不能敷衍千娇,非给个说法不可。陈家赔不起,只能向南阳公主求救。你回家问问令尊,杭家想要盐引,是不是被盐运使回绝了?这次若运作得好,说不定盐运使会改口。”

杭千虑虽贪玩,人却不笨,兴奋拍掌道:“我知道了!盐运使王凌是南阳公主的表舅,也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小白鹭碎了,千娇痛失心爱之物,南阳公主总要有所表示,才能安抚住我和千娇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坏蛋啊。”

香璎微笑,“这件事你若能办成,令尊一定对你刮目相看。你也能替你娘和千娇争口气。”

杭千虑昂首挺胸,“嗯!我家那几个异母兄弟野心很大,但爹若器重我,他们也只能干看着,毕竟只有我才是杭家嫡子!”

杭千虑信心百倍,雄纠纠气昂昂办大事去了。

杭千虑是属螃蟹的,在吉安城一向横着走。城中早就流传着“杭千虑一出手,吉安城抖三抖”的童谣,可见这个人有多猖狂。

他回府纠集了四五十名家丁,黑压压的到了陈家,替他妹妹出头。

陈老太太慌了神。

杭千娇虽蛮横,毕竟是个女孩子,只是撒娇撒痴让陈家赔小白鹭;杭千虑说出话来可就难听了,竟声称陈家若没有诚意解决问题,他就把陈大太太、陈乐欣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羞燥羞燥陈家人的面皮。

杭千虑豪恣放浪,陈佩害怕,悄悄溜了。

陈老太太不敢再拖延,命人把她的大儿子陈墨耕和孙子陈乐康都叫回来了。

陈墨耕资质平庸,不像陈墨池那般会读书,连个秀才也考不中,便到香家的绸缎铺子当了管事。后来这铺子归了陈家,陈墨耕舍不得请掌柜代管,在铺子里亲力亲为,什么都是自己亲自张罗。正算着账,听到仆人传的话,发了半晌呆,才神不守舍的回到家。

“有诚意,陈家有诚意。”杭千虑的威胁把陈墨耕吓坏了,“陈家有绸缎铺、米铺,还得起钱!”

“爹,米铺是我的。”他儿子陈乐康不干了。

陈墨耕跺脚,“畜牲!这当儿还计较什么你的我的,这是要救你亲娘,救你亲妹妹!”

陈乐康被骂得黑着脸不作声,蹲在一边生闷气,陈乐康的妻子曹氏却是实在心疼,满地打滚,闹着不许败她的家产。

陈墨耕的小女儿陈乐怡只有八岁,躲在帘子后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白发苍苍的陈老太太气得撅过去了。

陈家乱成一团。

这等情形,如果换了别人可能就心软了,但杭千虑是出了名的恶霸,不管陈家如何凄惨,他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两个铺子先还了,表示你们陈家多多少少有几分诚意,陈乐欣就暂且关在柴房。这两个铺子要是不给,我就不敢保证她今天晚上会出现在哪里了。”

陈墨耕魂飞天外。

他的女儿若是被卖了,那还得了?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陈乐康跳将起来,“杭千虑你无法无天!”

杭千虑无赖之至,“我就是无法无天了,你奈我何?不服气你告我去呀,县衙、府衙、按察司,随便你。就算是告御状,小爷我也奉陪。走遍天下,欠债不还也是你没理。”

杭千虑挥挥手,命令他的家丁,“到柴房抓人!”

家丁们齐声答应,这一声实在雄壮,吓得陈墨耕腿脚酸软,“我给,我给!”不管曹氏如何吵闹,不管陈乐康如何不情愿,亲自进房取出契书,“两个铺子给你,放过我妻女。”

杭千虑收了契书,亲呢拍拍陈墨耕的肩,“你家既有诚意,你闺女便关在柴房,暂不发落。小爷给你三天期限,三天之内把小白鹭赔我,万事皆休。”

杭千虑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陈墨耕欲哭无泪,“给了两个铺子还不行,三天之后你还要来折磨人?”

他顾不得哭闹不休的儿子、儿媳,掐醒陈老太太讨主意,“娘,咱们该怎么办?要不把二弟叫回来吧?”

陈老太太气息微弱,“你二弟娶的是公主,咱们这样,岂不是让他没脸?”

陈墨耕拉下脸,不说话了。

曹氏扯着陈乐康撕打、怒骂,“你还我米铺!你吹什么牛皮,说有个公主婶婶。有公主婶婶还这般被人欺辱?”

陈乐康脸上被抓了好几条血痕。

“这泼妇!”陈老太太才醒过来,又要被气死了。

陈墨耕不满,“二弟娶了公主,陈家反倒要忍气吞声了,这是什么道理?”

陈老太太挣扎再三,“我本来想着,等公主怀了身孕、有了陈家血脉之后,才真正好算作陈家人。到了那时,咱们拿陈家的事去烦她,她也说不出二话。但眼下这样……唉,没办法,你亲自跑一趟,把你二弟叫回来吧。”

陈墨耕听不得这一声,忙不迭的答应了,命人套了马车,赶往位于普圆寺外的公主行宫。

杭千虑亲自把契书送到香府。

他是立了功的人,被客气又隆重的请到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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