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言下之意是想联姻了, 或许还称不上联姻, 姻亲那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但也不能因此小瞧了郡王侧妃, 那可是正四品的诰命, 多少人汲汲营营都爬不上正四品啊。
“秀儿?”郑太太一叹, 郑秀儿是他们的嫡亲小孙女儿, 自幼养在膝下,疼爱有加。因郑家“长子守业”的规矩,历来嫡长一脉都不做官, 留守家业, 掌管祖宅、祖业。别看族中兄弟在外做了多大的官, 回来依旧拱手行礼称一声“族长”, 族长在此时的地位之高, 可见一斑。
郑秀儿的身份论起来, 整个郑氏一族,比她高的没几个。然而郑太太还是不放心,“秀儿被我们娇生惯养的养大,哪儿能吃的了为人妾室的苦。”
“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妾室, 正四品呢!”以郑家在汝宁的声望, 就算要送族中子女为妾,也必须是有品级的侧妃,不然传出“卖女求荣”的名声来, 真叫人戳脊梁骨。
“还是再等等。我再找个日子拜见王妃,瞧瞧王妃的路数。这为人妾室夫君如何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家主母。”郑太太一叹, 她也是做女人的,且还没被三从四德打成木头人,如何能不知道女人的心事。也就男人们求妻贤妾美、和睦相处,若真按着这道理来,世间何有“妒妇”一词。
“不着急,事缓则圆。即便要送秀儿入王府,也没有我们上赶着的道理,到时王府会明白的。两相有意才好,若是秀王府看不上,老夫也绝不是推孙女入火坑的人。”郑老爷捋着胡子道,一地望族自有大家族的骄傲。
“听老爷的。您说这怀秀王就藩汝宁,和咱们秀儿闺名重了,说不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事情还没定下来,郑太太也不介意说一些中听不中用的好话哄哄自家老头。
郑太太想多拜访柳娘,可王妃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柳娘已经七个月了,随时可能生产,再不能为王府的事情操心。外事自有男人们操心,在一众水平有限的人中间,也有能干人。
秀王最为倚重的人,不是朝廷派下的长史,而是高淑妃安排给他的先生——尚云。
尚先生怕秀王传话传不清楚,特意请见王妃。
“王府初来乍到,行事不可急躁。王爷有心毕其攻于一役,臣忧心之。”
“先生放心,我有孕在身,暂不能接待各家女眷。王爷与我年轻,还待先生辅佐周全。王爷在内院的日子,我当从旁相劝。”柳娘早与尚先生打过交道,也十分信服他的眼光。
“王妃英明。”尚云俯身行礼,没想到王妃这般闻弦歌而知雅意。王妃出身不高本事不低,一般人遇此境遇,谁不想赶紧改变格局,一家独大,王妃偏就忍得住。
尚云乃是二榜进士出身,在这个以科举晋升的年代,无异于拿到了头等舱的门票。可他居然屈身在一个小小的秀王府,为了避嫌甚至不担任王府的官职,这是十分不寻常的。大明防备藩王到了何等地步,若是出身来历与藩王有交集,定不受中枢重用。
柳娘十分疑惑高淑妃和她背后的高家是怎么打动尚云的,有时候柳娘甚至阴谋论的想,尚云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密探。不管尚云的初衷是什么,柳娘都非常感谢有他的存在。柳娘愿意和尚云这样的人斗智斗勇、互相揣测,也不愿意面对秀王。
秀王啊……一言难尽。
最终还是郑家耐不住,率先奉上千亩良田的地契,只要一半的价钱。朝廷为了防止藩王侵占民田,明文规定不能强买强卖,不过这中间过程操作性就太大了。
郑家最先伸出了橄榄枝,秀王府当然要回报。柳娘不用秀王提醒,与尚云很有默契的配合,直接请了郑家女眷来王府宴饮。宴席上,柳娘挺着大肚子叹息:“有了身孕就容易累,这腰酸得啊。”一边感叹,一边紧紧盯着郑家小姑娘。
郑秀儿估计来之前也被家里嘱咐过了,红着一张脸,小声道:“小女听说在身后垫个垫子就舒服些。”
柳娘脸上笑容扩大,道:“烦请郑姑娘帮我递一递垫子了。”
让客人帮忙,做的还是伺候人的活计,这是十分失礼的事情。可郑家太太却带着期盼含笑看着,微微点头,示意郑秀儿可以。
捧垫子的侍女就站在郑秀儿的旁边,郑秀儿羞窘得拿了垫子,上前两步,马上就有侍女接过垫在柳娘身后。柳娘夸张得长出一口气道,“还是郑姑娘懂得多,且近前来。”
柳娘招手让郑秀儿走近,亲切拉着她的手问了性命、年岁,叹道:“郑姑娘如此年轻,比我还小一岁呢,当称呼一声秀儿妹妹才是。”说完拔下头上的金簪插在她发髻中,此时还没有废除民间车马服侍僭越之罪,这凤口衔珠的金簪,得有品级的妇人才能戴呢。
郑太太喜笑颜开,连连摆手谦逊,“当不得王妃一声赞,粗手粗脚的,若是王妃不嫌弃,就是我们家的福气了。”
柳娘和郑太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了郑家一行,柳娘虽然累,但事情都在掌握之中,也觉舒畅。
问题出在秀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