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官家
“那女侠的弟弟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女侠喊了他两声,他头也不回。大盗看着他离去,眼里冷光一闪:‘你这个弟弟,可是金人,那么你也是金人了?’女侠看自己弟弟走了,冷冷道:‘我倒不知道自己哪里是金人了。我朋友里连西域的头陀都有,难道我也是西域的头陀不成?咱们江湖人行走江湖,管那么多官府的劳什子事儿算什么。我们姐弟不插手你这事情,你自便。’说完循着自己弟弟的方向去了。
“女侠找了好几天,也不见弟弟的踪影,这天寻到附近一个县城,看见人人都往衙门跑,索性跟去看看,大堂之上,正在审抢劫金国来使的嫌犯。女侠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见大堂上跪着三个男人,遍体鳞伤,显然已经上过刑了,其中有一个更是神情呆滞,缩在一旁抖个不停,口中涎水直流,看起来居然像是个傻子。大堂上坐着的官老爷好不威风,惊堂木一拍,大肚子一挺,下面的衙役就一个个大喊着:‘开堂,威武。’
“那官老爷还没开始审案子,先喝了两口热茶,悠闲说道:‘把证据拿上来。’只见几个衙役从后院拖来一堆散碎的木片,女侠看这些木片略微有些眼熟,再细细一看,可不是那些装金子的木箱么?只是不知为何被摔成了碎片。那官老爷看见衙门外围观的人甚多,心头高兴,脸上泛着红光,又拍拍惊堂木,喝问堂下跪着的人:‘你们细细交代,你们是怎么作案的。’女侠看的奇怪,这几人明明不是当日她遇到的大盗,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堂下跪着的人听了,慌忙答道:‘青天大老爷,实在是我们贪财,这才一块儿去劫了金子,不想路上马匹发狂,自己落下了山崖,所以才有这些箱子碎片。’
“那官儿听见这三人在众人面前招供,心头高兴,拿出早就写好的文书让他们签字画押。前面两个人还好,那个一直在瑟瑟发抖的人一看文书,厉声尖叫:‘我没杀人,我没劫金子。我只是个秀才,你们抓错人了。我没杀那四十多个人。’边说边舞手舞脚的挣扎。另外两人一听,也大惊失色,对着县官磕头连连:‘老爷,青天大老爷,当初你说的是只要我们招认了劫金子,就放过我们,如今怎么改成我们杀了四十个多个人,老爷,我们冤枉啊。’听见堂上叫冤,县官眉头一竖,怒道:‘你们这群刁民,既然金子是你们劫的,押送金子的人怎么会不是你们劫的?难不成这金子自己长腿能在路上走不成?况且你们刚才已经认罪了,现在居然敢翻供,实在是该当死罪。还不快点画押。’下面的三人哭嚎连连,死活不肯承认,这时候一个小衙役从后堂过来,附耳在县令耳边说了句什么,县令的脸色大变。
“女侠的内力高明,虽然那小衙役刻意压低声音,但是女侠仍然听个清楚,那衙役说欧阳大人还有一盏茶功夫就到。这县令听完这话,对着师爷招招手,使个眼色,师爷会意,让几个衙役放下水火棍,上前硬掰着那几人,将他们的手印摁好,然后拖出门去。外面的百姓看见这一幕,口中虽然不敢言明,但都知道这是冤案,一个个悲愤莫名,看着那群虎狼一般的衙役县令,个个眼中都射出怒火。这三人被往门外拖去,女侠忙跟着上前,只是人太多,根本挤不过去,女侠正在人群中推搡找路,忽听见几声惨叫,前面的人轰然道:‘杀人啦杀人啦。’”
李莫愁听到此处,已经知道这几个人被“和谐”了,所谓的替罪羊便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王重阳想要抗金,就必须流血,不管是流别人的还是流自己的。哪怕他心中再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无辜的人总是会受到牵连。
林朝英继续说道:“那女侠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忙运起轻功,在众人头顶上飞掠过去,只见前面一片空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三颗离了身子的头颅,犹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看见这一幕,女侠呆住了,她哪里想到这县令说杀人就杀人,难道没一点王法么?许多围观的百姓看见杀人,都恐慌的奔走回家,只怕噩运降临到自己头上。转瞬间,就只余下六截尸身和女侠一人。看着女侠还不走,衙役也不管她,叫了几个门子来收拾尸首,浑然没有将这几个人的命放在心上。女侠心上凉飕飕的,以前她行走江湖,往来的多是武林人物,很少关注普通百姓,哪里想到普通人的命就像鸡狗般不值钱。她还在发呆,忽然听见身后一声熟悉的叫声:‘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女侠一回头,正是自己的弟弟。看见女侠呆呆的样子,弟弟劝她:‘天下的百姓都是如此,这是宋廷昏庸,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只盼望他们下辈子不要再做宋人。’女侠刚想辩解,弟弟又说:‘这几天的事情我已经探查个大概,你听我说。’原来当天弟弟并没走远,而是远远跟随着大盗,看他将竹排上箱子内的大石头和金子对换,然后将马匹沿着来路的小溪赶回,接着驱逐马匹掉下山崖,自己淌水回到当日的村口,将留在枝头的旧衣服取下,换下身上的血衣,眨眼间又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不留一丝踪迹,而那竹排在芦苇荡里撑走,渐渐和一大批运货的竹排汇合,到了这个县城的码头,和那些货物一起被运进一家高门大院的富户家里了,端的是天衣无缝,谁能看出那箱子里居然装着如此多的金子。
“女侠听完,对那个大盗的心机十分钦佩,可是想起这里有三个无辜的人为他受死,心中就愤愤起来。看见女侠神情,弟弟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叹息一声安慰她:‘其实这几个人的死,是上面官家示意,若非如此,怎么连金子的下落都不问,就杀了他们。’此时官家一词说的是皇帝,女侠愣了愣,也觉得这事奇怪。弟弟继续道:‘这批金子,本来是一位大金国一个姓欧阳的大官来贿赂大宋官员的,目的就是毁坏朝廷根基,打得却是游玩的旗号,如今金子丢了,欧阳的亲随又死了大批,已经闹到了官家面前,他虽然明知道这批金子的用处,却怕惹到大金国,偷偷下了一道旨意,说让这里的县令找几个人顶罪,被劫走的金子官府给补上。’女侠听的心头大怒,骂道:‘如今的官家居然这么昏庸,民生何堪?’弟弟苦笑一声:‘虽如此说,可天下大约都是这样的,我金国虽然比宋国好点,但也只是对金人好,那些占地过去的宋人,也跟南边差不多待遇。’姐弟两个一阵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正站着,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只见大街上奔来十几骑,向着衙门飞快的驰来。姐弟两个站到旁边避开,马急速行驶,转眼就到了两人跟前,忽然一人狠狠勒住自己的马,那马停不及,偏偏主人下了大力,上半身居然直立起来。待马停稳了,马上一人问向弟弟:‘你可是白山黑水出来的汉子?’弟弟如今行走中原,穿着南人常见的衣服,谁知道被人认出是金人,奇道:‘你也是白山黑水来的?’那人颔首大笑:‘想不到这个地方还有家乡人,咱们家乡人都穿耳洞,一眼便能看出来的。你且跟我见衙门,我们好酒好菜吃上,再好好叙一叙。’听这人口气,竟是把这衙门当成了客栈了一般。”
正讲到这里,阿玉端着盘盘盏盏出来,嬉笑道:“吃饭了,小姐帮我端菜去。”林朝英站起身来,看着李莫愁意犹未尽的目光,微笑着:“不要心急,以后多的是时间,师父慢慢讲给你听。”李莫愁大失所望,却不好说什么。又想起曲名江的耳朵,她从没注意上面有没有耳洞,看来下次见到了,可要好好的瞧瞧。
这顿饭阿玉用了不少心思,虽然手艺比不上白驼山庄的大厨,但是李莫愁仍然吃的津津有味。其中有只焖兔子,色泽金黄,吃起来香甜无比,入口即化,简直不像是肉做的一般,李莫愁从未吃过这等味道的兔子,就多夹几筷。阿玉见李莫愁喜欢,笑道:“这是蜜渍的兔肉,用的我们古墓的白蜂蜜做的,以后等我有时间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