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经历造就三钮说做就做, 毫不拖延的性格。晚上和她娘说起桃胶可以吃,这里既没有空气污染,也无需担忧化肥农药,吃过早饭她就拎着瓷盆出去。
西北面的山上有片杂乱的野桃树,结的桃子酸又涩,以致于村里人用桃子酿酒时也没人想起山上的桃。三钮知道野桃树还是以前听她大姐提过,家里的大桃树来自山间。
以往三钮一出门总能听到有人喊她, 不是问她“吃了吗”, 就是问她“去哪儿玩”,不出一刻钟身后准多出一串小孩子。
今儿, 周围的孩子见着她裹足不前,大人看到她眼神躲躲闪闪,三钮早就预料到, 心中无悲亦无喜, “二伯娘,和我一起上山呗。”
李月季接道:“你娘在家,找你二伯娘干么?”
“大伯娘又不陪我走一趟,问这么多干么。”三钮冲对面正在打扫牛棚的人撇撇嘴, 继续缠她二伯娘。段荷花嘴笨,哪里招架得住她可劲纠缠, 又不想看小丫头太得意, “只有我们俩?那我可不敢上山。”
“不到里面去。”三钮望着山上起雾,顿了顿,“最多半个时辰。”
“这还差不多。”话音落下, 手里多一个盆,段荷花顿时哭笑不得,点着她的额头无奈道:“整日里就想着吃。”然而当她看到三钮弄什么东西吃,脸色瞬间煞白,话也说不利索。
杜三钮哭笑不得,“又不让你吃,瞧你吓得,二伯娘你胆子忒小了。”
“这是桃树汁,不是木耳,不是蜂蜜,你疯了?!”段荷花陡然拔高声音,惊叫道。三钮吓一跳,“你,小声点,惊醒山里的野猪,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俩的忌日。”
谁知段荷花开口说:“正好,省得哪天你把自个毒死,你爹娘都不知道你怎么死的。”
“二伯娘……”三钮苦笑:“书上有记载,连做法都有,不信改天带你去县里书店里看看。”
“真当我不识字?不识字也有常识。我活大半辈子就没听说有人吃桃树的汁,我爹娘小时候,有人饿得错把毒草当野菜吃,也没人吃桃树皮上的东西。”段荷花说着一激动,手里的盆一歪,杜三钮慌忙扶住,“掉了,掉了,端好。”
“掉完正好,省得你吃吃吃。”对方嘴上这样讲,一见三钮这么紧张,还是弯腰捡起来,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胳膊,“跟我回家。”
“不行啊,眼看着下雨了,雨水一泡全坏啦。”三钮指着面前的几棵老桃树,“伯娘,咱们全都弄回去,好不好吗?”
段荷花不是厉害的人,却被三钮逼得板着脸,严肃道:“不好!”
“那你走,我自个弄。”杜三钮三两下爬上树。段荷花下意识往周围看,见没别人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见她十来岁的大姑娘爬树比猴儿还利索,又憋得胸口疼,“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劝。”
杜三钮也想听,解释的话都说了还是不信,她也很难,“帮我摘桃胶,回去做好我先给鸡鸭尝尝,它们吃着没事我再吃,可行?”
“那,行。”段荷花一听便知她打定主意,再劝也是浪费口舌,难怪丁春花在家没什么要紧的事也不陪她闺女上山,实在太气人了。
洗脸盆大的瓷盆,三钮和段荷花两人摘大半盆桃胶,回到村里,远远就瞧见三三两两坐在树下干活的男女老少往她这边看。杜三钮故作不知,从她们面前路过,神情自若地和买豆腐的那家媳妇婆子打招呼,“家里还有豆皮没?”
“有啊。三姑什么时候要,我这就去给你拿。”年轻媳妇想都没想,把针线筐子递给身边的婆婆,起身打算回家。
杜三钮道:“晚上用,有的话我现在和你一块去。”
“你先回家,我回头给你送过去。”对方说着推三钮一下。三钮笑了笑,“那行,我在家等你。”冲众人笑了笑,随她二伯娘走远才说:“瞧见没,这才是有良心的人。自从我告诉他们豆腐和臭豆腐的做法,我去买豆腐,人家从来不收钱。偶尔一次接下钱,不出两天一准拐着弯还回来。”
“唉,要我说你以后少显摆,不教她们什么事也没有。”段荷花这人话不多,平日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不跟着掺和,喜欢瞎琢磨。昨天下午拾柴火的时候听村里的几个长舌妇说起三钮,想到半夜才睡着,主要担心对三钮影响不好。
杜三钮无所谓道:“我又不是真金白银,做事周全也有人不满意,整天担心那么多日子还要不要过啦。”抬眼见她娘在门口的树下坐着,伸手接过盆,“去和我娘唠咳,这个我自己端回家。”
段荷花亲手把黏糊糊的桃胶一点点从树上剥下来,一想到三钮要拿桃胶做吃的,打个寒颤,半分兴趣也没有。就连李月季问起,段荷花也是一句,“她瞎折腾。”把人打发了。
卫炳文一行来时用掉十二天,他必须赶在九月初一前到京城,于是便同卫老说:“我们十八早上回去,父亲。”
“这么快?!”卫若兮心中一紧,“父亲,路上走快点,我们,我们再多陪祖父几天。”
卫老暗自好笑,“走太快若忱受不了。再说,有若怀和若愉在这儿,你还担心祖父没人陪么。放心,过些天收庄稼,村里比京城的庙会还热闹呢。”
卫若兮呼吸一滞,她明明不是这意思,“大哥,若愉,下次再见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所以,赶紧说不舍得我走,赶紧啊。
卫若怀也不知有没有看出来,“我们正月十五回京城,五个月,没多久。”
谁要听这个啦。卫若兮急的干瞪眼,卫大少干脆抱着小弟玩耍。
可把卫若兮气得不轻,只得继续求救,“母亲,你昨天说特别喜欢这里,那让父亲和叔父早点回去。你不用去部里报道,也不用上朝,我们再过几天。”
“我不回去谁照顾你父亲?”卫炳文的祖辈亲身经历过饿死人的事,在他祖父健在时,家里有钱买地买粮也不纳妾。临到卫老,年轻时在朝中势单力薄,怕被人抓到把柄也不敢乱来。等到卫炳文这一代,又因丈人是礼部尚书极重规矩,直接导致卫老这支的男丁无人纳妾养小,可谓是京城贵圈的一股清流。
卫若兮难住了,“父亲,你都这么大的人,就不能照顾好自个吗?”
“不能。”卫炳文也想多待几天,然而皇上给他一月假期已是天大恩赐,要怪只能怪老家离京城太远,“你也别净想着在这儿玩,我和你叔把人带走,谁保护你们回去?”
卫若兮张了张嘴,想说叫老家的护院送她们,一想那几人是保护哥哥弟弟和祖父的,“要不这样,母亲,等大哥年后回京城,我再和他一块回去。”
“想得挺美。”窝在母亲身边的卫若愉突然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偷懒。字写的还不如三钮姐,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啊。”
卫若兮脱口道:“写的差劲也比你好。”
“我五岁,你九岁,不知羞。”在自个脸上比划一番,小孩儿跳下板凳,“母亲,我去找三钮姐,请她把这几天做的菜都写出来,你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