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抬手一挥,将镇纸、笔洗、砚台等物都拂落在地,怒喝了一声:“来人。”
门口侍立的钱中立刻进来:“皇上,奴婢在。”
“即刻传端王。”云定权想到这个自己寄予厚望引以为傲的长子,恨得浑身哆嗦。
云翡道:“父皇方才突然昏厥,女儿害怕担心,不敢擅作主张,已经派人去请端王和德妃娘娘过来了。”
“阿翡你退下。”
“是,父皇多保重身体。”
云翡退出御书房,心里甚是遗憾,不能亲眼看到云定权和云承罡的父子反目成仇,互相厮杀的这一幕。
她等待了多日,就是为了这一天。离开御书房,她没有立刻回到淑和宫,而是站在离德阳殿不远的一条甬道上,静静等候。
过了一刻,云承罡和德妃一起过来,走向了德阳殿。云翡目送着两人进了御书房。
过了一会儿,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
云翡扭头对茯苓道:“你安排个人留在这个探听消息,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
回到淑和宫的一路,雪越下越大。九曲回廊上飘进来些许的雪花,在石砖的外侧留下一条白线,绵绵延伸。
云翡拢着手,踩着那条雪线踏雪而行,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风雪帽上,偶尔有几片落在她的睫毛上,湿湿凉凉的,酸胀的眼眶被这股清亮抚摩着,她笑着伸出掌心接住了一片落雪,喃喃道:“娘,你看,苍天有眼,善恶有报。我们终于报了仇了。”
茯苓低声道:“公主,天冷寒气重,您还是快些回宫吧。”
云翡回眸一笑:“我一点都不冷,我心里又暖又热,仿佛有一团火。”
茯苓许久都不曾见到云翡这样畅快欢愉地笑过,雪玉般的肌肤,因寒风而两颊绯红,眼眸如水,潋滟生辉。这样明媚清丽的笑容,仿佛一缕春风拂过这白雪皑皑的寒冬,美的让人惊艳。
很快,消息传来,端王意图谋反被赐死。德妃教子无方,被贬为德嫔。
云翡没想到云承罡会死的这样快,她又一次领略到了云定权的狠毒,即便是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放过。一旦触及到他的皇权地位他便毫不手软。
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气氛再次陷入了一片阴霾压抑之中。
这个春节是大楚开国的第一个春节,所以云定权早就准备大肆庆贺一番,月前便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在蓬莱宫设宴,邀请朝中有功之臣带着家眷前来赴宴,观看歌舞。
即便是宫里出了这种变故,宫宴照样举行。除夕这日,大雪再次降临,从午后便开始纷纷扬扬,越下越大,群臣冒雪而来,赶到了蓬莱宫。宽阔的宫殿内温暖如春,插遍红梅,明烛高照,亮如白昼。
朝臣们身着新衣,家眷们更是盛装打扮,明艳动人,一片普天同庆的欢乐祥和,处处都透着一股太平盛世的景象。
可惜,身着龙袍的云定权却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席间强颜欢笑,落落寡欢,脸色灰败。
他身边坐着的不再是爱妃赵晓芙,而是皇后林清荷。林清荷产后刚刚恢复,身体还很虚弱,坐了片刻,便先行离席。德嫔被贬,气色更加不好,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憔悴苍老。因云承罡的牵连,云玮也连带着失了宠,席间和云翠一样,分外沉默,不复以前的张扬得意。
琼华池上结了厚厚的冰,光洁如镜,盛大的歌舞便在冰面上徐徐拉开帷幕。彩衣舞女在冰面上轻歌曼舞,漫天白雪纷纷而下,舞女手中的红绸,在雪中飞舞,轻灵飘逸,如诗如画,不似人间。
云翡看着这一团喜庆热热闹闹的场面,不由想起了恩明寺的母亲。坐在她身边的阿琮也想到了娘,低声道:“娘一个人过年……”
云翡悄然握住了阿琮的手,低声道:“阿琮,我已经将宫里的事派人告诉了娘,娘收到这个新年礼物,一定会很高兴,你说是不是。”
云琮点点头,姐弟俩相视而笑。
宫宴散了,云翡带着阿琮回到淑和宫。屋内的地龙烧的很旺,玉瓶里养着的一支梅花,清香扑鼻。远处的宫外,偶尔会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远远的不甚分明。
云翡想起恩明寺的母亲,心里格外的挂念,这样寒冷凄清的夜晚,她独自一人守着青灯古佛,清苦孤单,她曾经想要报仇之后,带着阿琮和母亲远走。但是现在,她又改了主意。既然云定权不能再生育,那么云玮和云琮便是他仅有的两个儿子。
有了云承罡的前车之鉴,云定权对云玮这个儿子,定然会心生芥蒂,那么正如赵晓芙所说,云琮将会成为太子的首选。
如果她不打算离开,那么腹中的孩子怎么瞒下去。除非她即刻便嫁给宋惊雨,可是即便如此,这孩子不足月生下来,也会让云定权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