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顾一切的去爱,才显得格外动人。
【1】
王婶听闻郑冬至回来,买了很多菜。苏慧一到家,先帮郑冬至把行李拿到了楼上,然后就去厨房帮王婶。
郑冬至放完东西下楼,在别墅里找了一圈,别说不见陆尔白了,就连她哥的影子她也没见到。
她一脸悻悻地走去厨房,杵在门口,朝里面问道:“家里其他人呢?”
苏慧以为她是在问郑昼景,赶忙回她道:“小景去数学老师家补课了,要晚上才回来。”
“我哥竟然还补课?”郑冬至像是在听天方夜谭,惊讶地说道,“他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
“估计是看妹妹都这么努力,想着做哥哥的也不能落后吧。”王婶侧过头来,眯着眼调侃道。
郑冬至耸了耸肩,依旧没走,她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佯装随意地问了声:“尔白哥哥呢?今天是周六,他也没回来吗?”
听她问起陆尔白,苏慧愣了一下后还是微笑着回她说:“几个名牌大学的教授来咱们市图书馆做学术交流,尔白被他们老师叫去图书馆帮忙了,这周应该是不回来了。”
“这样啊。”郑冬至了然地“哦”了一声,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后,总算舍得离开厨房,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把玩着手机,郑冬至犹豫再三,还是给陆尔白打了个电话。如她所想的那样,他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有些恼火地将手机往床头一砸,拿起枕头边新买的言情小说拆开来看了没几页,最终还是静不下心来,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王婶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郑冬至又下楼来,赶紧叫住她说:“冬至,你打个电话给你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吃饭了。”
说完,王婶的目光触及郑冬至身上背着的包,她感到奇怪,又问了一声:“冬至,这个点你要去哪儿?”
郑冬至此刻心烦意乱的,满脑子都是陆尔白突然失联的事,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其他。她面色凝重地朝王婶挥了挥手,道了声:“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不等王婶她们阻拦,就跑出了别墅。
D市图书馆内,学术交流会已经结束,各所大学的教授们正汇聚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闲聊,几个市教育部的官员负责接待他们。市一中的校长跟老师也都在,千方百计想跟教授们多说几句话,只留下一批学生在打扫会议厅。
将厅内的垃圾全部清扫完后,其他人忙着收拾桌椅,陆尔白拎着垃圾筐下楼去倒垃圾,回来的时候,他在楼梯口碰到了早已等候在那儿的陈昭言。
“陆尔白。”陈昭言唤了他一声,然后朝他走近。
陆尔白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头,表情困惑地问了一声:“有事?”
陈昭言被他问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他的面前,黑亮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鼓足勇气道:“我想跟你谈谈。”
“大家还在等我。”陆尔白淡淡地说道,显然并不想与她交谈。
见他抬腿要走,陈昭言赶紧叫住了他,急忙道:“是关于郑冬至的事。”
陆尔白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沉默地望着陈昭言。
“那天在南京,你后来是去见郑冬至了吧。”陈昭言凑到陆尔白面前,直截了当地说道。
陆尔白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垃圾筐放在地上,一手插进了裤兜里。
“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可能不大合适,但是陆尔白,作为同学,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不要相信郑冬至的话,她是在戏弄你。我打小就认识冬至,郑叔叔跟郑昼景一直都很宠她,所以她从小就很自私任性,做什么事从来都不顾及别人的想法,只看她的心情。她不怕伤害任何人,因为除了她哥跟她爸以外,她从不在意别人。你也知道的,她跟郑昼景兄妹之间的感情特别深,她可以为了昼景做任何事。”
“所以,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尔白突然打断了陈昭言的话。
陈昭言惊愕地望着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鼓足勇气继续道:“因为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关注你了。我知道你喜欢西城男孩,我知道你喜欢去学校外面的那个旧书店看书,我知道你喜欢喝茶,而且只喝竹叶青。你的很多方面都跟我很像,所以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可你是知道的,昼景他从小就喜欢我。冬至知道我喜欢你的事,不想她哥伤心,就故意接近你,然后逼着我远离你。我并不是怕冬至会对我怎样才不敢继续靠近你,我是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狼狈,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能任由自己看着冬至欺骗你。我不清楚你对冬至是怎样的心思,但有个东西我一定要给你看,郑冬至她亲过你是不是?”
陆尔白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陈昭言。
看出他眼里的迷惑,陈昭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郑冬至发到她邮箱里的那张亲吻照拿给陆尔白看。
“这是冬至发给我的,为了逼我远离你。她如果真的喜欢你,怎么会故意让人拍这种照片?显然,她是在利用你来气我。陆尔白,你离冬至远一点吧,她会害死你的。”陈昭言激动地说道。
陆尔白沉默地看着陈昭言手机上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还记得夜色有点昏暗,风有点凉,天气很是阴冷,郑冬至的嘴唇却很柔软。
她仰着头看他,眼里似有星光在闪烁。
“甜吗?”她调皮地问。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是个甜蜜的陷阱,这是个谎言。
而今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郑冬至果然是在玩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陆尔白还是觉得胸口闷得很。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插在裤袋里的右手用力地攥紧,再松开,抬眼,目光清明地看向陈昭言,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尔白重新拎着垃圾筐上楼,留下陈昭言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孤冷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他就一句“知道了”,不恼也不怒,就这样走了。
对于陆尔白的反应,陈昭言一时间感到无法理解,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他的反应越冷淡,才越像陆尔白。
他不生气、不发火,说明他也没有把郑冬至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陈昭言就心理平衡了,陆尔白不喜欢她陈昭言,也没有喜欢上其他人啊!
最起码,她陈昭言没有输给任何人。
不过陈昭言误会了,陆尔白不是不生气,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生气,而且生气有用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郑冬至接近自己是为了郑昼景,可是愿不愿意被吸引是他的事。如果他不是故意放水,郑冬至能接近到他吗?
只是他知道归知道,跟被人拆穿是两码子事。
陆尔白回到会议厅的时候,其他同学也都整理完毕了。
“陆尔白,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刘成朝他走了过来,惊奇地问道。
“垃圾场有点远。”陆尔白撒谎道,然后将垃圾筐放好,跟着刘成一道出了会议厅。
教育部的人带着老师跟教授们去酒店吃饭了,剩下也没其他事了,陆尔白他们可以回家了。
背着书包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刘成突然想到了什么,朝陆尔白伸出手来:“上次你说手机坏了,我哥这周回来了,你把手机给我,我让他给你修。”
陆尔白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道了声:“不用了。”
刘成奇怪地看他一眼,恍然道:“哦,你肯定买新的了。也对,你怎么说也是郑林的继子,郑林有钱,早该给你换新手机了。”
陆尔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刘成就当他默认了。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图书馆。
刘成要去赶公交车,跟陆尔白挥手告别。
陆尔白目送他离开后,去附近的停车场取他的自行车。刚推着车从门口出来,余光突然瞥到一道身影,他还没来得及躲闪,肩上就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耳边随即响起郑冬至清脆的声音。
“陆尔白!”
【2】
陆尔白回头,愣怔地望着突然蹦出来的郑冬至。
三月底的D城,冷空气还未完全散去,夜晚的霜露依旧让人觉得寒冷。
郑冬至只穿着一件白色小熊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小皮衣,下身是水蓝色的牛仔裤,裤脚被故意卷了起来,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脚上是耐克板鞋,完全一副春天的打扮。
一见到陆尔白,郑冬至吸了一下冻得发红的鼻子,疾步朝他冲了过去,伸手就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半委屈半恼怒地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出来!等得我快冷死了!”
陆尔白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他该生气的,可是面对郑冬至本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
骂她还是打她?都不能。
他只能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弯下腰给她将挽起的裤脚给放下来,遮住了那裸露的皮肤。
郑冬至见状,急得在他的头顶咋呼:“这裤脚放下去就不好看了,你别给我弄下来啊!”
陆尔白抬眼瞪她,声音微冷地道:“你要好看的话就不要喊冷。”
郑冬至立刻噤声,等陆尔白站起身来,她才偷偷地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幽幽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短信了?”
陆尔白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望着郑冬至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他的心又软了下来,实话实说道:“手机坏了。”
“那我给你买部新的。”郑冬至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殷勤地说道。
陆尔白侧头冷冷地瞥她一眼,正要拒绝,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陆尔白!”
是陈昭言。
她还没有走,推着车从停车场出来,正好看到郑冬至在纠缠陆尔白,便担心地走了过来。
没想到陈昭言也在这里,郑冬至感到有些意外,很快,她就摆起脸色来,护在陆尔白身前,不让陈昭言靠近他。
“冬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艺考考完了?”陈昭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微笑着问郑冬至。
郑冬至觉得她这是在明知故问,当即白了陈昭言一眼,紧紧地拉住陆尔白的手,宣誓主权般地道:“我的尔白哥哥在这儿,我当然是来接他一起回家吃饭的啦。倒是你,会议都开完了,你怎么现在才走?你也不怕你这么晚不回家,你妈在家等着急了?”
陈昭言瞥了一眼陆尔白被郑冬至拽着的手,眼神生冷,嘲讽道:“你知道陆尔白是你哥哥就好,冬至,希望你好自为之。”
郑冬至被她说得一脸莫名其妙,她松开了陆尔白的手,几步上前,拽过陈昭言瘦弱的肩膀,板着脸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点?”
陈昭言毫无惧色地正视郑冬至,冷静地反问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说完,她看向默立在一旁的陆尔白,问道:“陆尔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家跟学校正好顺路。”
陆尔白没说话,推着车就要走。
郑冬至回头看了一眼陆尔白,又转头看向冷笑的陈昭言,瞬间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凶狠起来,眯着眼,眼神阴冷地盯着陈昭言,逼问道:“你是不是告诉他了?”
陈昭言不答。
郑冬至轻笑了一声,把头凑到陈昭言的耳边,低声道:“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招惹陆尔白!”
“冬至,你不要再这么蛮不讲理了!”陈昭言气愤地看向郑冬至,没等她继续说下去,郑冬至扬手就扇了她一记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陈昭言捂着被打的左脸,一脸震惊地望着盛怒的郑冬至,眼眶顿时泛红。
“郑冬至你!”陈昭言气急,她不敢相信郑冬至真的会打自己。就算看在徐帆的分上,郑冬至都不该动她。小的时候,郑冬至没妈照顾,一直都是徐帆带着她跟郑昼景。她也算是徐帆的半个女儿,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
望着一脸肃杀的郑冬至,陈昭言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郑冬至正在气头上,挥手就要扇陈昭言第二个耳光,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她惊诧地回头,就看到了陆尔白。
“够了,郑冬至!”陆尔白黑着张脸将郑冬至从陈昭言面前拽开,呵斥道,“向陈昭言道歉!”
他的力气很大,郑冬至的手腕被抓得有点疼,但她还是倔强地抬头看向陆尔白,不知悔改地大声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已经警告过她了!是她先不遵守游戏规则的!”
陆尔白气得要伸手打她,但还是忍住了。
“你是流氓还是混混!你凭什么警告人家!游戏!你是把什么当游戏!是把我的人生,还是你自己的人生当游戏!”他咬着牙,表情森冷地对郑冬至训斥道。
郑冬至被他骂得眼眶红了起来,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气不过陈昭言表面看起来装清高,背后却给她捅刀子。
是,她打人是不对,那陈昭言就全对了吗?
什么手机坏了不回她的信息,都是借口吧!是因为陈昭言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故意不理她的吧!他觉得自己玩弄了他,但他有没有想过陈昭言说的并不是全部。对,她承认,她一开始接近他确实是别有用心,可是她后来的喜欢是真的呀!
他为什么不来问问她,就直接不与她联系!
郑冬至越想越愤怒,陆尔白握着她的手腕的力气很大,她感觉骨头都要碎了。但看到一脸可怜兮兮躲在陆尔白身后的陈昭言,她又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这里只有陆尔白跟她,她也愿意放下脸面跟陆尔白认错,但就是因为陈昭言也在这儿,她不愿意让她看笑话,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地反击陆尔白道:“是不是游戏你自己没感觉吗?你要觉得我在戏弄你的话,那你亲我干什么?”
没料到她会直接当着陈昭言的面说这些,陆尔白的脸瞬间有些发红,他又羞又恼地望着郑冬至,哑然。
是的,错的是他,明知不可当真的事还是当了真,明知不该动心还是放任自己沉沦。
一旁的陈昭言并不清楚陆尔白与郑冬至进展到哪一步了,听到陆尔白主动亲吻了郑冬至时,给她的打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她起初还以为陆尔白对郑冬至不上心,可是若不上心的话,以陆尔白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接近郑冬至呢?
他怎么能和郑冬至表白呢!
郑冬至年少不懂事,他难道不懂吗?
他们是怎样尴尬的家庭关系,他喜欢她,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下多大的决心啊。
若非他真的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不,陈昭言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为什么郑冬至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
为什么这么优秀的陆尔白会喜欢上这么自私的郑冬至!
不,这是骗人的,这是假的,一定是冬至在撒谎,一定是她勾引陆尔白,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想到这儿,陈昭言突然正义感爆棚,仿佛郑冬至是那恶毒的巫婆,而她是正义女神,她必须要将邪恶的郑冬至从陆尔白的身边驱逐出去,她不能让郑冬至毁了陆尔白。
她不允许。
所以,她勇敢地站了出来,主动走到陆尔白身前,直视着郑冬至,以一个姐姐的身份,以一个智者的身份来批判郑冬至:“冬至,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都要有分寸。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哥,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不能因为不想我跟陆尔白在一起,就故意去接近他。你明知道他在你家尴尬的处境,还拿来威胁过我,但事情到了你身上,你怎么没有为他想一下,这事要是被你爸他们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他……”
“你闭嘴!你算哪根葱,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确定我就不是真心的!”没等陈昭言说完,郑冬至怒气冲冲地对她说道。
“好,你说你是真心喜欢陆尔白的,那你敢立刻去告诉你哥和你爸,说你喜欢陆尔白吗?你敢把你对他所做的事全说给你家里人听吗?你敢的话,我就信你!你若不敢,那你就是在撒谎。”陈昭言咄咄逼人地说道。
郑冬至被她逼得一时无话可说。
她喜欢陆尔白是真的,但她的确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告诉家里人这件事。她虽任性,可不是没脑子,她知道这事一旦爆出来,别说她哥第一个会跳出来闹,她爸以及苏慧都不会同意她跟陆尔白在一起的。
陆尔白将郑冬至的犹豫与纠结一一看在眼里,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他看得有些心疼。最后,他无奈了叹了口气,将两人分开:“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回家吧。”
“陆尔白,你不能由着冬至她……”陈昭言还想说下去,陆尔白却打断了她。
“这不关你的事。”
一句话让陈昭言瞬间寒了心,突她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这是在干什么?自取其辱吗?
理智告诉她,她该走了,再继续待下去,她就不再是那骄傲的陈昭言。可是情感上,她又放不下陆尔白,心里很难受,可双脚就像被定住了似的,迈不开步子。
就连陈昭言都听得出来他对郑冬至的维护,可郑冬至却听不出来。
她这会儿在气头上,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此刻就跟倒了糨糊似的一团糟,耳边有嗡嗡声起,传出去的声音都不像是她自己的。
陆尔白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她还是红着眼再度逼问陆尔白:“你为什么要亲我?还跟我表白!你是在玩我吗?还是在报复我?”
这几句话要比郑冬至之前所有的所作所为都让陆尔白生气,这真的彻底激怒了陆尔白。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开始无理取闹的郑冬至,颓然地道:“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
旁人都听得出来陆尔白的言不由衷,只有郑冬至听不懂,她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但又不想被陈昭言嘲笑。她连忙伸手慌乱地擦了把脸,一把推开了挡在她跟陈昭言之间的陆尔白,蛮横地踹了一脚陈昭言停在一旁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尔白僵立在原地,双手攥紧成拳,望着郑冬至离去的身影,略显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3】
陈昭言来不及躲闪,被郑冬至踹倒的自行车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她吃痛地叫了一声。车筐上面的钢丝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刮了一道五六厘米长的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流。
陆尔白听到叫声转过头去,看到陈昭言手背上的鲜血,连忙朝她走过去,伸手帮她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道:“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只是皮外伤而已,买点红药水涂一下就可以了。”陈昭言还在因陆尔白帮郑冬至的事而耿耿于怀,虽然内心很委屈,但她还是坚守着自己的自尊心,拒绝了陆尔白的好意。
陆尔白也没有勉强,将自己的车停在图书馆门口,然后推着陈昭言的车,陪她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治伤的药。
帮陈昭言清理完伤口后,陆尔白又骑着车送陈昭言回家。
这一次,陈昭言没有拒绝。
陆尔白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对陈昭言有多少好感,而是因为陈昭言是因郑冬至才受伤的,于情于理,他都该给郑冬至收拾这个烂摊子。
陈昭言终于如愿以偿地再一次坐在了陆尔白的车后座上,心情却是五味陈杂。
一路上,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再自取其辱地去过问陆尔白与郑冬至的事,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陆尔白:“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郑冬至?”
陆尔白正在专心骑车,听到她突然问这些,迟疑了一下。
陈昭言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当她希望陆尔白不要回答时,陆尔白却诚实地“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陈昭言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实在无法理解陆尔白为什么会喜欢上郑冬至。郑冬至到底哪里比她好?为什么她的性格明明那么讨人厌,可还是有很多男孩喜欢她,难道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
她很想向陆尔白问个清楚好死个明白,可人家已经把态度放得这么明显了,她再不知进退下去,就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了。
她陈昭言素来自视甚高,何时这么卑微过?所以最后她也只是避重就轻地多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对冬至的感情?这事如果被郑叔叔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吧。以昼景的性子,你跟你妈妈在郑家的日子都不可能好过下去了。”
她说的都是实情,陆尔白心中早就有了考量。他本打算等高考结束后再好好审视他与郑冬至的关系的,该向大人说明白的就去说,该请求他们理解的就去求。其实他不怕被刁难,也不怕在郑家日子不好过,只要郑林不迁怒于苏慧,他只身离开郑家也无所谓。可是这一切,都得看郑冬至的态度。
任何一段感情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郑冬至的心不够坚定,就算他为了她与全世界战斗,她最终也会抛下他离去。
他对这段感情设想过无数的阻碍,也想出了相应的应付对策,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如果郑冬至并没有那么喜欢他,那该怎么办?如果她的爱不够深,又该怎么办呢?
而他呢?
他到底有多喜欢她,是否已是深爱?
答案只有时间才知道。
因为还没有继续往下走,所以这会儿他没法回答陈昭言。也许今晚一过,郑冬至可能再也不会理他了,那样的话,陈昭言的担心也就是多余的了。
思索再三,陆尔白的车已经骑到了陈昭言家公寓楼下。
陈昭言从车上跳下来,手捂着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口,站在陆尔白的身旁。
陆尔白帮她把车停在了车库,然后抬起双眸正对着她,表情诚恳而又真挚地请求道:“我跟她的事,你能不能先帮我保密一下?”
不是“我们”只是“我”,陆尔白在以他个人的名义请求陈昭言。
这对陈昭言来说,是多么过分的请求啊!
他明知道她喜欢他,却请求她为他喜欢上别人而保密。
陈昭言当场委屈得要流泪,但她还是强忍着眼泪,一脸倔强地对陆尔白说道:“你知道吗?这种时候我特别讨厌自己跟你相像,不管什么时候都太冷静理智,因为这会让我忍不住去理解你,再答应帮你。不过陆尔白,我可以暂时不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但也请你明白,我并不是个爱没事找事的人,我之所以放下我的骄傲与自尊心来提醒你当心冬至,那是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陈昭言说完这段话的时候,眼眶已经通红。
陆尔白愧疚地对她鞠了个躬,神情淡漠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三个字,这是他所能给陈昭言的唯一的回答。
一直忍着眼泪的陈昭言最终还是哭了,她站在楼道口,望着陆尔白渐渐远去的身影,眼泪慢慢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孩,也是第一次因为他而流泪。
青春里,多的是求而不得的爱情,有时候正是因为有了缺憾才让人觉得更加刻骨铭心。
从景盛花园离开之后,陆尔白又回到图书馆取了自己的车,然后骑车回了学校,并没有回紫园。
整个宿舍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他独自回到宿舍,拿白天热水瓶里打好的热水泡了碗泡面当晚饭。
那水不够热,面条都泡不软,但他还是将就吃着,脸上看不出多少悲喜。手边的茶壶里放着新泡的竹叶青,黄绿色的茶叶沉在壶底,像休眠的海草。
面才吃了一半,陆尔白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这种时候除了楼下的宿管阿姨,就没人会来找他了。
陆尔白放下手中的泡面碗去开门,来人果然是宿管阿姨。阿姨告诉他,他妈打电话找他。
陆尔白的手机坏了,谁也打不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跟苏慧说这件事。苏慧联系不到他,就只好打了他们宿管处的电话。
宿管阿姨是认得陆尔白的,也大致从其他同学嘴里知晓些陆尔白家里的情况,她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所以找到陆尔白后,她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他。
陆尔白感激地接过手机,背过身去打电话。宿管阿姨见状,识相地找借口说自己楼下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拿手机,然后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