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黑透,齐后主高纬就被几个身材高大的御前侍卫服饰装扮的人员,从阴暗潮湿的“铁桶监”地牢里提出来,被蒙上眼睛,带到了一处秘密所在。
当高纬被撤掉眼罩,渐渐适应了周围黯淡的烛光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装饰豪华的宫殿里面。
护送的侍卫已经退到殿门外值守,偌大的大殿里空荡荡的,烛光摇曳的大殿前首,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一正一偏端坐在案桌前面。
等到高纬的眼睛完全适应了环境安静下来,坐在案桌正中间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拨亮了案桌上的灯光,迈下台阶朝着高纬走过来,边走边抱拳施礼道:
“后主受惊了!后主乃本国贵客,你我初次相见,本王本不应在此地接待贵客,实在是非常情况下的情非得已,希望高后主理解并原谅本王的无心之失!”
说话之人举止文雅端正,态度谦恭平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高纬自逃亡以来听到的最舒服的说话声音。
待此人走近,高纬伸长脖子仔细辨认,这才发现来人竟然一身帝王打扮:头顶金冠,龙袍加身。不用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周武帝宇文邕是也!
高纬瞬间明白了自己被秘密请到此处来的目的:他们的客套绝不是为他这个亡国之君接风洗尘,而是另有所指。至于所指是甚,他们心里明白,高纬心里也是明镜一般。
不过高纬有他自己的打算:龙虎剑乃高家祖传宝物,丢了它,也就算是断了高家王朝的根基,如果自己日后再想凭此物一呼百应,怕是就难上加难了。所以高纬决定装聋作哑,死不承认龙虎剑的存在,看他如何逼供。
“败军之将不言勇,亡国之君无尊严,大王对待我这齐国废帝,实在无需太过客套。高纬受之有愧!”
那高纬虽说是昏君,但智商却在线,擅长巧言令色,又长着七窍玲珑心,自小喜欢文学,讲究说话艺术,面对周武帝的大国帝王风范,觉得自己也不能丢了曾经的北齐国君威严,于是在婉转感谢了周武帝的示好以后,又不动声色地将了周武帝一军:
“虽说高纬现在是亡国之君的身份,不配和武帝平等讲条件,但我还是斗胆恳求武帝看在你我曾同期为君的面子上,不要羞辱于我,如果想要我的性命,尽可以大方拿去,不要客气;
只是希望处死我的时候,武帝能够给我一个痛快,不要零割碎剐的,因为高纬生平怕疼痛,大喊大叫起来实在有损帝王尊严!”
高纬的一番话让宇文邕听得既好笑又有点可怜,他哈哈大笑道:
“后主此言差矣!我宇文邕一不是暴君,二不是刽子手,要你性命何用?
再说,后主还没到死罪的份上,本大王也从没有猫玩老鼠的兴致。你我是朋友,后主尽可放宽心便是。
后主今天屈尊来到我们大周,便是大周的贵客,宇文邕作为地主,理应好好款待;不过现在北齐已亡,后主恐不能再回邺城做你的逍遥太上皇,如若你不嫌弃,我可即刻安排下人在长安城温国府内安顿后主及太后、幼主一众家人,后主以后尽可以放心留居大周,以温国公自居,虽不能过问政事,但可以颐养天年,尽享齐人之福。不知后主对本王建议意下如何?”
高纬虽然是无德皇帝,但心性却是绝顶的聪明,周武帝话到这里,他就已经解读出了六七分的言外之意:
“大王宅心仁厚,厚待高纬及家人、部下,高纬心中感激不尽。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王如此网开一面,条件是什么呀?”
宇文邕闻言不由对高纬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
“后主真乃是心窍玲珑之人,凡事无需多言,窗户纸一点就透!看来,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
宇文邕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在右边侧座一直没有言语的皮阿罗,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
“竟然后主如此痛快,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军师,你来给后主解释一下。”
高纬这才看清楚到刚才在武帝旁边坐着的须发皆白的佝偻老叟,此人虽是一身中原人打扮,但五官样貌却是典型的西洋人模样。高纬马上意识过来:这个长着一副鹰鼻子洋眼的蛮夷老头,无疑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周军师,人送外号“半仙”的皮阿罗本罗了。
据说周武帝和皮阿罗的两个人的关系犹如称和砣,每遇重要大事必是成双成对地出现。
“后主,”
皮阿罗佝偻起身,来到高纬面前,双手一抱,算是见面礼:
“皮阿罗一生以军事为营生,说话喜欢直来直去;而后主也是痛快人,所以我们交流就实话实说。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无功不受禄。我家大王之所以违悖常理善待你这个昔日宿敌,亡国之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大王想得到你手中的龙虎剑,用它来换取你和家人下半生的安逸和苟且偷生。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后主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高纬心中恍然大悟,虽然他刚刚也有猜测龙虎剑的原因,但从皮阿罗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本能的有些抗拒了:龙虎剑在周武帝的眼里可能仅仅只是一把名声在外的兵器,但在高家人的眼里却是可以传至后世的传家宝,更是高家统治者的身份象征,岂能轻易交付他人?
当下高纬脸色一沉,不快道:
“大王,您可能误解了,虽然我曾经贵为一国之君,但龙虎剑长什么模样,我确实不知道,更别说拥有了。或许,龙虎剑只是一个传说,属于世人的讹传罢了。我想,这也许是我祖父故意为了渲染宿铁刀的威力而散播出来的谣言。如果你要想要宿铁刀,我可以找齐国的能工巧匠给您铸造,但对龙虎剑,我确实是无能为力,更是无从提起交换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