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争了,我哪也不去。”她幽幽地说。
马骋的脸上露出莫可名状的表情,佳妮和马驰也一脸担忧地望着母亲。
张仙女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迟疑道:“哦!我还得给马骋带孩子,给马骋把孩子带到上幼儿园,我就回来。”
大家都松了口气。
收拾遗物的时候,佳妮看到父亲放在床头的那只发条青蛙,鼻子一酸,装进了包里,带回了北京。
回北京后不久,佳妮就提前结束产假,重返岗位去上班了。至亲的离去,是剧痛,而纸尿裤、奶粉,房贷、菜价这些小事,是小刀子割肉,虽然她留够了足够的积蓄做产育费用,但两个人在家坐吃山空,她焦虑起来,她洗头时头发大把地掉,常常在凌晨三四点醒来就睡不着,白天带孩子却昏昏沉沉。焦虑像蚂蚁,一开始是一只,后来从四面八方慢慢聚拢,最后黑压压一片,组成一支队伍,攻陷了她乐观的心。产假还没休完,就马不停蹄去上班了。
张仙女回到城里后,好些天没缓过来。她有时会忘了老马已经“走了”,总觉得老马还在家等着她,下雨了,她就想给老马打个电话,提醒他收衣服,拿起电话,忽然想起,原来他已经不在了,顿时悲从中来,放下手机,沉重地叹息。
玉琴出去旅游了,不了解情况,给张仙女发来一些山山水水的照片,其实她朋友圈发的已经够多了,女儿和孙女围绕身旁,笑得花团锦簇,玉琴的老伴也出镜了,戴着墨镜,一脸严肃,看上去仍官威十足。张仙女也不忍破坏别人的好心情,什么也没说,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点赞表情。
在家闷了两天,天晴了,一下楼就遇到白月娣。数日不见,白月娣惊呼:“你怎么了?生病了?脸色这么不好?”
张仙女在单元大厅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形容枯槁,头发全白了,皱纹崎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她想起来,上一次染黑头发,还是老马帮忙的。
“老伴儿走了。”她直言。
白月娣闻言,愣了一下,沉默地拉住了她的手。“我家那个,三年前不在的。刚开始一个人不习惯的,看见家里跟他有关的物件就难过,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正好儿媳妇怀孕了,儿子叫我来照顾照顾。给自己找点事干,那个劲儿慢慢就过去了。”她推心置腹地安慰她。
“道理都懂,可是一想到前一晚还和他拌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连一句话都没留下,这心就揪着疼。”张仙女又落下泪来。
“我教你个办法,我们老家庙里的师父教我的,绕塔,顺时针,右绕三匝,师父说‘远离于八难 ,常生无难处’,功德巨大,能得解脱。”白月娣煞有介事地说。
张仙女有点迟疑:“管用?”
“心诚则灵。”
“哪有塔?”
“绕塔只是修行的一种形式,依我看,绕一棵树也行,咱就当锻炼身体了。”
说干就干,两人找了小区一棵树,推着孩子绕着树转起来,孩子只当游戏,咯咯咯地笑不停,孩子一笑,天地就宽了,人心也宽了。张仙女出了点小汗,觉得神清气爽,真的管用。
“谢谢你啊!月娣。”张仙女真诚地说。她觉得月娣温柔善良,相处起来舒服自在,两人的心,仿佛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