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之所以起义,大半原因,便是朱勔的“东南小朝廷”倒行逆施,搜刮太过之故。
自此人崇宁四年发迹,司掌应奉局以来,可谓是吃相赛恶狗,胃口似饕餮,江南百姓吃他敲骨吸髓,上谄昏君,下养鹰犬,中间不忘把自己吃得富可敌国,不知多少人家因此破产潦倒,乃至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这般行径,自然天怒人怨,十余年间,也不知多少江湖好汉前赴后继,欲要刺杀此獠。
然而这厮发迹时,走的是蔡京门路,蔡京叫童贯替他搞了军职,冒充军功,不然如何做到合州防御使?
借此将职便利,这厮四下搜罗那等只看眼前、不重道义的邪道好手,悉数封为大小武官,以充羽翼,把那些热血豪侠杀的杀、剐的剐,斑斑血债,罄竹难书。
而明教作为天下第一等的大帮会,本就立足东南,自然首当其冲,教中死在朱勔之手的兄弟,不知凡几,其间深仇大恨,四海之水也难洗刷。
且不说朱勔,便是他那族弟朱勋,做了徐州知州,算是远离了朱勔的势力范围,明教欲要杀之,尚且出动了一个法王,三大元帅,还靠着老曹之助,方得如愿。
因此“朱勔难杀”四个字,便似大山般沉甸甸压在明教群豪心头,这是不知多少兄弟的性命堆积出的重量,任凭方腊、方七佛等人豪气冲天,谈及朱勔,也要色变心惊。
然而此刻,戴宗乐呵呵的,小嘴一吧嗒,“取了朱勔人头”之语,就这般云淡风轻说了出来,明教一众豪杰,心头的震撼自是可想而知。
这些人轰然起身,撞翻一片桌椅,跑的跑,跃的跃,顷刻间将戴宗围在中央,不知多少只手齐齐抓到他身上:“此话当真?”“不是哄我等耍子吧?”“快说如何杀得此獠!”“……”
七嘴八舌,吵得戴宗脑袋大了几圈,张口结舌,不知该去答谁。
鲁智深看见曹操皱着眉,心知其意,提一口丹田气,炸雷也似大喝一声:“呔!都给洒家夹住了鸟嘴,休得聒噪!戴宗也只一张口,如何应付你这许多汉子?让我哥哥先来!”
这一嗓子喊出,顿时万籁俱寂,石宝等人齐齐住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叫道:“对对对,本该武大哥先来。”
他众人退开,让出戴宗身形,曹操关切道:“我家二郎,可曾受伤否?”
他倒是不怀疑武松死了或者落入法网,不然戴宗不会是这等神色,只是担心武松受伤。
戴宗连连摇头,脸上露出激动、敬仰、震撼的复杂神情:“哥哥放心,二哥虽受了几处皮肉小伤,绝无大事,哥哥,武二哥他……真神人也!”
曹操听说是小伤,放下心来,坐回原位:“戴兄弟奔波辛苦,且用些酒肉果腹,待我同明教的弟兄们交代几句,伱再说此事经过。”
石宝等人都急于知道武松如何杀得朱勔,却见曹操叫戴宗吃饭,顿时心急如焚,邓元觉高声道:“武大哥其实不必多言,朝廷打我湖宣二州偏师,乃是你兄弟武松,此事我等早已得知……”
此言一出,鲁智深、杨志等齐齐色变。
老曹却是好整以暇,呵呵笑道:“此事原本也难瞒人!只是藏了这般久才说,已是武某有负诸位,若不说个明白,彼此心中难免有刺。”
邓元觉还待再说话,祖士远站起身道:“邓法王,武兄愿同我等分说,也是相交的诚意,你且安生饮一杯酒何妨?”
邓元觉做个鬼脸,当真便坐下喝酒。
曹操抱了抱拳:“在下初至杭州,何以要顶冒我宋江兄弟之名?非是欲瞒各位,只要瞒童贯那厮也!”
这话说出,同他交情厚些的如石宝、庞万春等,自然恍若无事,结识较晚的如夏侯成、郑彪等,多少露出些异样神色。
曹操将众人神情都看在眼中,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武某长话短说,数年之前,阳谷县富户西门庆欲害我,吃我杀了,陷他勾结梁山,就此做了本县都头,消息传出,晁天王前来问罪,我等不打不相识,遂成知交。”
“后来结识了一个裴宣兄弟,他被江州知府蔡九迫害,武某激于义愤,前往江州,剐了蔡九报仇,机缘凑巧,又同梁山合力,救下了及时雨宋江兄弟。”
江州剐蔡九之事,播传天下,梁山大名,因此传出山东,在座众人无不知晓,只是其中不少人至此刻才知,原来曹操竟也参与其中。以他们这些天对曹操的了解,甚至隐隐猜得出来,这个“武孟德”,怕才是此事的真正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