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充满血腥的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所谓兵行险招,所有杀气冲天的水军将士们并没有撤退休整,而是在林仁肇的带领下,重新凝聚成一柄尖刀般,猝不及防狠狠地切割进了已是群龙无首的镇南军大营,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连天,漫山遍野尽是哀嚎之状。
要问朱令赟凭什么敢命令如今剩不到万人的水军营绝地反击,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主动扎进数倍于己的敌军营盘,那是因为镇南军主帅宋摩诘已经躺在大帐中生死不知,上万精骑又于方才一战损耗殆尽,加之长史田文丰、大将江氏兄弟早已授首,近日以来得知外围朝廷大军逼近,本就士气低落到极致的镇南军显然已是全面崩盘,纵有七八万人又如何,不过是七八万具行尸走肉罢了。
早在得知河滩上宋摩诘率领的上万精骑被击溃,且主帅几乎身死的时候,对所有镇南军将士的打击都是极其巨大的,明显绝对的兵力优势下,竟然沦为如今的局面,这是对信念的可怕摧毁。此时面对敌人的凶猛反扑,他们所能做的便只是机械的抵抗,心中其实已经失去了对胜利的信心。
此时朱令赟在亲兵的护卫下缓缓抵达大营外围,前方火光冲天,到处都在厮杀,长子朱伯松一刻不敢放松,手持兵刃侍卫在父亲身前,周围的护卫甚是严密,但此间众人根本无需担忧敌军会杀到面前来,只因前方战斗的场面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敢问可有见过一人俘虏十个、数十儿郎撵着对面成百上千人奔逃的么?这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下算是开了眼界,朱伯松激动不已,看着父亲的侧脸欢呼道:“父帅,岂敢想有如此大胜啊!哈哈,您瞧,敌军兵败如山倒啊!父帅用兵如神,儿实在是佩服之至!”
朱令赟却似是淡定,只见其重重地咳了数声,随后疲惫地点头笑道:“哪、哪是为父之功!这是天佑我大唐!此、此亦是林帅之勇,更兼众儿郎之功......”
朱伯松睁大了双眼在旁观战,并也不急着回应父亲的言语,看着前头的弟兄们兴奋地追杀敌军,满心焦躁不已,若不是自己必须承担起护卫父亲的责任,恐怕此时早已挥刀冲上前了。
“父帅,儿方才还担心敌众我寡,此行甚是凶险,却不料敌军如此不堪!此战我们已经胜了,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您看,他们已经在溃逃,前头已有数营投降了!”
朱令赟微笑地回应了一声,随后却凝重地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前方结局已定的战事,似是心头有另一份思虑涌上眉间,蓦然皱了几分。
战事果然很快便接近尾声,这比朱家父子心里估计的还要快一些,那是因为有五名水军营的小兵误打误撞竟然摸到了宋摩诘的中军帅帐,而此时帅帐中自然是有十余名宋氏亲将护卫,这五名小兵估计也是杀红了眼,不知哪来的勇气,愣是嘶吼着拔刀冲上去主动开始殊死搏杀。
帅帐内,乒乒乓乓刀兵声交错不止,帷幔上尽是飘溅着可怖的血红,或许是这些宋氏将领自己已无战意,又或者是担忧身后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宋摩诘,以致分神影响了发挥。
总之,在牺牲了两人,剩余三人各自落下肩膀大腿和背部的三处伤口之后,曾经纵横四方、肩负伟业的卫国公府少主,不可一世的镇南军主帅宋摩诘竟然被三个名不见经传的水军营士兵所俘虏,不知是天命所致,或是时运不济,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宋摩诘被擒的消息很快传遍各处,随之而来的便是镇南军全军崩盘,大部分将士纷纷跪地弃械投降,只剩得数百顽敌溃散逃出大营,林仁肇亲自带人追杀了一会儿,被朱令赟命人召回。
荒野之上,寒风劲吹,绵延的大营之中到处是尸体和血迹。镇南军包括水军营在内经此一战也只剩下六万多人,加上此前在河滩上一战,竟共有两万多人在此战中丧命。
无数浑身浴血的士兵挺立在营中各处,沉默不语。不知是谁高声欢呼一声“胜了”,其余士兵也莫名跟着大声欢呼,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