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宋昭跟陈肆问了许多人。
“大爷,请问你认识刘志伟吗?”
“阿姨,你知道刘志伟家在哪儿吗?”
“不认识,不认识!”
“不知道,你们哪儿来的啊?”
宋昭发现,这些村民对他们的态度皆不耐烦,脾气不好的,甚至恶声恶气。
又多问几个人,她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所有的不耐、敷衍之下,是浓浓的警惕。
眼看天要黑了,还没找到刘志伟的家。
宋昭目光往周围少了一圈,对陈肆说:“我们先回县里,明天再来。”
刘志伟所在的村子极偏僻,四面都是山,村子就在一个山窝里,
唯一通向外面世界的,就是那条泥泞坑洼的烂路。
太阳跌落山的另一面,落后、零落的村庄沉浸在幽暗的暮色里。
陈肆站在一条小路上,漆黑的眼眸里映出阴暗、巍峨的大山。
他的目光执着、锋利,仿佛能直接劈开沉沉重压的大山,挖出其中掩埋的真相。
宋昭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温声道:“走吧。”
夜晚,是平和的现代社会,最危险的时刻。
他们在这村子人生地不熟,况且,宋昭总觉得,这村子里的人有些诡异。
安全起见,晚上不能留在这里。
将某些几乎快压抑不住的暴烈情绪强行压下,陈肆反手握紧宋昭的手,收回目光。
“走吧。”他的嗓音,几乎沉得发哑。
他们刚转身往回走,突然听见小孩儿的嬉闹声。
“哥,我们明年还能见到爸爸吗?”
一道老妇人的严厉声音紧跟其后:“好生走路,哪来楞多话?”
宋昭抬眼,只见一个老婆婆带着两个小孩,迎面走过来。
老婆婆背着背篓,肩上扛着锄头,应该是刚做完农活。
两个小孩儿应该是兄妹,约摸八九岁左右,面黄肌瘦,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哇,奶奶你看,那个姐姐好漂亮哦!”
老婆婆看过来,皱了下眉,跟刚刚的那些人一样的态度:“你们啥子人?干嘛来了?”
宋昭走上前,微笑开口:“奶奶,我们来找刘志伟,请问您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刘志伟啊,”老婆婆露出点古怪的表情,嘀咕道:“这个人带着婆娘出去打工,都不晓得好多年没看到人了。”
宋昭跟陈肆对视一眼,终于有人,回答的不再是不知道了。
陈肆神色晦暗,看不出在想什么。
宋昭又笑着问:“那他家在哪儿?我们找他有点事。”
“就在前面,看到没,那个红砖屋子。”
“楞个多年没人住,估计人都去不得了。”
村子实在太小,婆婆指的房子,他们一眼看见。
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看出那红砖房子的破旧,隐藏在昏暗的山脚下,像一座阴森森的鬼屋。
跟他们说完,婆婆就带着孩子与他们错开。
那个男孩子小声问了句:“奶奶,他们是什么人啊?”
老婆婆训斥了声:“话多。”
目送祖孙三人渐行渐远,宋昭收回目光,就见陈肆盯着那座红砖房子,眼神森寒、沉冷。
宋昭顿了顿,看一眼天色,问:“要不要先去看看?”
人肯定是没有,但可以看看,是不是真的多年没有进过人。
陈肆沉沉点了下头,握紧她的手,率先走在前面。
他知道,有宋昭在,此刻应该停下脚步,以安全为重。
但执着多年的真相,让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变成了提线木偶。
被可怖的执念驱使,僵硬地向着那个方向前行。
天色迅速变暗,宋昭心底若有若无有一种不祥的直觉。
她拿出手机,发送消息,让他们的人随时准备好。
白天没带人进村,是怕人多了,会太引人注意。
但是晚上,得多留个准备。
毕竟,他们过来的行程,也不知道陆城会不会察觉。
如果让陆城的人跟上来,这样的山里,可真是埋尸的好地方。
虽然这次过来,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正在北市出差。
走到刘志伟家前,宋昭皱眉:“看起来的确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房子前面,堆满了一捆一捆的干柴,只剩门口一点落脚的地方,地上也全是枯枝落叶。
木质的堂屋木门,经过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散,呈现一种枯灰色,看着还很脆。
陈肆松开宋昭的手,脚步沉重、缓慢,一步一步走到门前。
抬手,握住锈迹斑斑的铁锁,手臂猛地一用力,铁锁便被他拽了下来。
“咯吱——”门被推开。
宋昭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陈肆。
刚进门,一股空置经年的湿霉气味扑鼻而来,令宋昭深深皱起了眉。
活了二十几年,她从没来过这么糟糕的地方。
可这是,有人游荡多年,无法归来的家。
夜幕彻底降临,落后的村子没有霓虹夜市,陷入绝对的黑暗。
陈肆拿着手电,一寸一寸扫过堂屋,随后跨过隔门,到厨房。
旧木板搭成的案板,上面摆放的碗碟,蒙着层厚厚的灰尘,让其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的确不像有人来回过的样子,宋昭伸手,握住陈肆的手臂:“我们明天再来。”
指尖刚一触碰上,宋昭便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手臂上贲勃的肌肉,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她抬起头,男人的侧颜冷峻阴沉,透出一种极端的专注,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陈肆!”
宋昭语气严肃,冷静地道:“现在太晚了,我们必须先回去。”
“你也看见了,他的确没有回来过。”
忽然,陈肆俯身,伸出修长的食指,在眼前的碗底抹了一下,随后又用中指在另一边的碗底,又抹了一下。
他突然开口:“他回来过。”
“什么?”
陈肆向她伸出手,呼吸瞬间粗重起来,嗓音发沉:“这两个碗上的灰尘厚度不一样。”
灰尘的厚度,代表着时间的距离。
宋昭讶然,正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忽然“哐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