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宁武四年秋,盛都雨水旺盛,豆大的雨水珠子砸下。崇明大殿正殿内,太监神色焦急,踱步而出,“快快,传太医,小公子晕倒了。”
“谁去东厂传话许大人——”
噼里啪啦的雨水声,无人敢答。
许大人,许小满,东厂一把手,正三品,是一位行走前朝庙堂之上的太监。没错,是实打实的太监,早朝可是站在宣政殿大殿之上,同那满朝文武百官一起站着,还是前排,议朝政,有权势,杀人如麻,手段狠辣,即便是武官见了,也怕几分。
又称九千岁。
哪怕同是太监,有品阶,东厂出身,许大人手下的太监,和太极宫内务所的太监天差地别。
“你,就你了,快跑一趟,去报信。”大太监胡乱指了个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硬着头皮应了,冒雨跑去传话,只是心里应声倒霉,这种差事怎么偏偏轮到他头上。
要是寻常琐碎事,他自然乐意跑去东厂传话,万一九千岁见他机灵,提拔他进了东厂,那他便翻身了。
可是今日小公子晕倒了,整个宫里谁人不知,小公子是九千岁的儿子,九千岁颇为疼爱,圣上更是赏赐小公子进崇明大殿读书习字。
至于……太监为什么会有个儿子。
这自然不可能是亲生的了。
九千岁打小就被阉了送进宫的。
小太监听来的,听说圣上还是巫州王时,许小满在巫州捡到的流民弃婴,见其可怜,亲自带在身边喂养大,认了儿子。
啧,真是命好,一个乡野弃子,如今成了人上人。
头……好疼,嗓子干的像是缺水三年,许多福动了动眼皮,想起床喝口水,结果眼皮子疼,有种强行睁开眼珠子要瞎了,吓得许多福乖乖闭上眼。
他就是熬夜通宵看了一晚小说而已,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他才十八,正是熬夜的年纪,怎么会如此。
许多福心里吐槽,而后一点点心虚,因为他不光单单熬了一晚通宵。高考出成绩,大学报了,不算太好,吊车尾二本,临近报道他爸妈分别给他打了一笔钱。
有钱且没人管的许多福就放飞自我了。
空调十八度,打完游戏看小说,看完小说吃外卖,吃完外卖继续打游戏看小说……如此循环,快活日子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周了。
他不生病谁生病。
现在身体发出反抗,许多福:……
老天保佑,千万别瞎!昨天那本还没看完,太长了。
许多福想到床边还有半瓶可乐,先润润嗓子补补糖分,伸手——
“小公子醒了。”
一道欣喜女声。
吃力抬起胳膊的小手吓得一哆嗦,许多福眼皮子动了动,脸上露出茫然来,他家,怎么会有人?还有——小公子?谁?我吗?
谁这么洋气叫他?怪不好意思的。嘿嘿。
很快房间多出几道脚步声,许多福疑惑加重,正要说什么,先听房间里声:圣上万福,紧跟着又是一道男声:太医。又说:小满,太医说了寻常发热。
声音冷冰冰的。
原来他还在做梦啊,就说嘛,不过昨晚看的电竞文,怎么一下子给他干到了古代这儿,跑偏了!
床边有人靠近,有人握着他的手腕而后搭上了脉搏。
许多福:???
脸上的茫然心底的疑惑现在全傻愣住了。
这触感好真实啊。
对方还掀了掀他的眼皮,很轻。
真实的不像是做梦。
片刻,太医立在床边回话:回圣上,小公子感染风寒,现如今高热已退,暂无大碍。
“多多?”许小满就势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儿子脑门,松了口气,“是没昨晚那么滚烫了。”
“你昨晚守了他一夜,不是有宫人盯着。”仲珵语气冷带着几分不满。
许小满没理,咕哝:“我儿子我操心,他万一烧成傻子了。”
“也是,本来就傻。”
许多福听到这儿,先别管梦不梦的,你才傻!!!
“多多才不傻!”许小满不乐意了。
许多福疯狂心里点头,耶斯耶斯耶丝,他才不傻。
满室静悄悄的,太医垂头大气不敢出,东厂督主许小满与圣上这般说话,他即便是见过,还是战战兢兢,其他太监宫婢皆是如此。
许小满还瞪仲珵,有这么说话的嘛。仲珵黑着一张脸,这个愣子,几秒后给这愣子顺毛,语气一如既往冷,“他是不傻,乖顺。”
乖顺还差不多。许小满满意了,低头看崽,昨日中午孩子送回来的,昏迷到现在,他也熬到了现在,此时双目通红,“多多?要不要喝点水?还是给喂点粥,还是先喝药?”
太医作答,宫婢太监端粥的送药的忙活起来。
眼珠子不疼了,但许多福现在、根本、不敢、睁开眼!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喝粥的时候,是被人扶着起来半抱在怀里——许多福感觉到不对劲,装模作样半睁开眼,然后晴天霹雳,他的手变小了!
他一边震惊,然后一勺子粥送进他嘴里。
白粥他都能品出味道来,真实的不像是做梦。
“怎么更傻——乖顺了。”仲珵在许小满目光下临时改口。
许小满一手抱着崽,一手给崽喂东西,很是有经验说:“孩子生病了就是这样,还没好利索呢。”他气不过仲珵老说崽傻啊傻的,故意说:“皇上你那会病了,也跟多多一样,懵懵噔噔的。”
傻不愣登,还一天天说他愣子!仲珵才愣。
许小满心里磨牙想。
仲珵没说话。
许多福窝在男人怀里,用他那半睁开的缝隙眼看着眼前说他傻的男人,对方很是高大,居高临下看着他,许多福还没震惊对方的好相貌,先品出对方在背后男人说完话后,非但没生气,甚至好像有点高兴。
反正看他的眼神不像是看狗了,多了点温度。
我可真,谢谢你了,什么大变态啊,得人骂了你才高兴。
喂完了粥又喝药,许多福被药苦的痛苦面具,背后男人一勺勺喂他,声音柔和的哄他,什么多多不怕苦,喝完了药咱们就好了。
床边站着的男人看他又跟看狗一样,冷漠。
许多福注意力全在那碗只喝不见底的药碗上:……不如一碗干了算了,一勺勺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好在药终于喝完了。
许多福谢天谢地松了口气,嘴巴又被塞了什么,很快满嘴的苦味变成了一丝丝的甜,酸酸甜甜的,是糖渍过的话梅干好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给他嘴巴塞话梅干的是——看他很冷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