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低头道:“我年岁也不小了,彻表哥也是一番好意。像我这样的家世,不上不下的本就尴尬。刘公子的喜好虽有些异常,但刘家的家风并不坏。我想着嫁过去之后,孝敬公婆在先,再慢慢地看能不能挽回刘公子的心意。常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有心,总有一天能感动刘公子的。”
这番话说得真是天真得够可以的,为了能把道理说通,纪澄这是不惜把自己弄得跟个自卑自怜的苦情女一般了。
老太太活了这么几十年,如何能不清楚要挽回那位刘公子有多难,若真是能够,刘大人能由着刘俊如此胡闹,闹得二十好几了还不定亲?
只是老太太也不能打击纪澄,说不得纪澄雪肤花貌,万一真能打动刘俊呢?
“唉,可谁能说清将来的事呢?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还该再问问你父亲才是。”老太太看着低眉顺目的纪澄,话题一转,“这会儿就咱们俩,我也不怕同你说,你这样玲珑的人,谁见着能不喜欢,咱们家里的男孩子都还没婚配,我想着总有一个能配你的,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纪澄若是相信老太太的话那才是天真,她一听就知道老太太不知为何动了疑心,怕是在试探自己。
纪澄只做受宠若惊地摇头:“老祖宗,阿澄从没那样想过。家里的表哥我都是像哥哥一样敬着的。”
老太太一眨不眨地看着纪澄,见她眼里半分羞涩没有,泰半是恐慌,心知她说的只怕是实话。老太太心里忽然就有些生气,不管是沈御还是沈彻,哪一个就差了?她如此推托难不成还嫌弃他们?
不过老太太也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太对,毕竟纪澄连刘俊那样的人都看得上,可见她是心里太自守本分了。
待吃过晚饭,纪澄一去,曹嬷嬷就问道:“小姐,您可瞧出什么没有?”
瞧出了,也没瞧出。老太太心里的滋味有些说不上来:“澄丫头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曹嬷嬷不解其意。
而于老太太看来,沈彻满身满眼都是漏洞,情之既起,想掩藏也难,而反观纪澄,却是滴水不漏。
同样有感于纪澄的心思滴水不漏的人可不止老太太一人。
滨河的南广巷里有琵琶声响起,如珠落玉盘,似玉落冰面,楚得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在膝盖上敲着韵律,偶然瞥见垂眸摆弄酒杯的沈彻,心里忍不住骂他暴殄天物。
骆珍珍的琵琶那可是只应天上有。这骆珍珍原本是江南名妓,三年前杭州万花会的花魁,后来赎身从良嫁人,如今重操旧业只身北上另立门户,在京城的南广巷落脚。才刚开门迎客,塞了银子想见她一面的人就已经排到了半年以后,楚得可是费了不少工夫,坏人好人做尽才插的队。
这还不都是为了给沈彻排遣心情的吗?
说实在的,楚得都替沈彻憋得慌,他等了这许久,都没等到沈彻有什么雷霆手段落下,亏他还兀自准备了半天,什么酷刑都替纪澄准备好了,结果人沈彻倒好,至今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楚得凑过头去对沈彻道:“想什么呢?当初是你自己遗憾没能南下一听珍珍的琵琶,如今佳人就在眼前,你怎么这副精神?”
骆珍珍指尖弹着琵琶,耳朵却竖得尖尖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沈彻和楚得的身份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不仅得罪不起还得好好地哄着捧着,才能让她在京师真正立住脚。
楚得对着沈彻又是挤眉又是弄眼,骆珍珍的长相其实挺符合男人的审美的,妖娆妩媚,最重要的是生过孩子的胸脯耸得高高的,光是看着就想揉两把。若是沈彻不感兴趣,他楚得可就要争取当那入幕之宾了。
“几天没见,感觉你又长了十斤,还动得了吗你?”沈彻刻薄而不耐地道。
楚得眉毛一竖:“哎,我说沈思行,你这就不地道了啊,我好心请你出来解闷,你这样迁怒算什么?”
骆珍珍一见楚得和沈彻闹了起来,这是弹也不是,不弹也不是,幸亏见得沈彻对她摆了摆手,她便收拾了琵琶退了下去。
沈彻这才看向楚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