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才不跟这些个女人讲道理,这时候谁强谁就占理:“若不想什么都没做却要跟着人去普渡庵,知道底细的就赶紧说出来,我还得去灵堂,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再说了,你们以为这院子里的事儿能瞒过我爹爹吗?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你们该知道他老人家的意思了吧?”
这话一出,那些心里还抱着幻想,指望纪青出来的人可就慌神了,杜姨娘连滚带爬地出来指着向姨娘道:“是她,是她出的主意。说是大郎马上要秋闱了,姑娘也要说亲了,若是叫你们两个得了势,我们这娘儿几个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杜姨娘一开口,就像大堤决了口似的,其他几个姨娘也都出来指证向氏,还有那霍氏最后也反水了。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这个黑了良心的狗东西!”范增丽刚巧过来看纪澄,便听见了杜姨娘她们几个人的话,她一想起纪渊今年不能下场,又得等三年,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打向姨娘。
纪澄叹了口气,叫人将范增丽拉开,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向姨娘和霍姨娘,至于其他几个知情不报的,虽然不用去普渡庵,但留在纪家也是绝不可能的,只是多给些遣散费而已。
这消息一出,纪青的病就更重了。他虽然也怀疑是这几个姨娘动的手,但心里抱着幻想,并不肯深究,只当自己是人老了疑心重,毕竟死者已去,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得过且过吧。
可纪澄一回来就把这层纸给捅破了,叫纪青脸上无颜,心里又痛苦,苦于失去了娇媚的向氏,也耻于自己识人不清。
纪澄回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料理清楚了,所以说家和万事兴,有向姨娘这样的人,看不得家里的人好,就使出各种法子来拖后腿,一个家可如何兴旺得起来?也难怪别人会瞧不上了。
纪澄自觉心里有愧,没有护着云娘,守灵时最是诚心,连稍歇片刻都不能。却说守灵是最熬人筋骨的,烟熏火燎,长跪不起,遇到亲朋好友前来吊唁,还得上前磕头跪谢。纪澄又本就心里愧疚,连日来连米水都进得少,那脸瘦得几乎都没法儿看了。
就在纪澄回到晋地的第三日上头,沈家就来人吊唁了,毕竟是亲戚人家,既然知道了消息,不来总是不好的。
不过纪澄没料到的是,陪同纪兰代表沈家前来送上丧仪的会是沈彻,能得沈二公子前来,纪家可真算得上是蓬荜生辉了。纪青便是有病在身,也带病起来迎了客。
纪澄随着自家哥嫂面无表情地上前给沈彻跪着道了谢,两人并无话语,纪青亲自带沈彻往前院安顿了。
不过半晌工夫,家里头的丫头就都知道前院来了贵客,是齐国公府的公子,将来的齐国公。但凡有点儿上进心的丫头无不争着往前院去伺候,连个规矩章法都没有了。
光是往沈彻屋里送茶的就有十来个。
沈彻带的小厮桐月忍不住摇头道:“这纪家的丫头一日工夫就都快认全了,也不知是怎么管束的,一点儿章法也没有。若是在咱们家里,有这样不知羞的,早就全部发卖了。”
便是桐月都瞧不上纪家这商人做派,内院简直乱了套。
却说纪家以前实在不像这个样子,只是纪澄一走,向姨娘和范增丽明争暗斗,都想当家,各自安插了不少人手,将当初纪家的老仆都撵得差不多了。后来范增丽一走,向姨娘就是一家独大,使钱走后门的可谓明码标价了,这才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而范增丽一回家,见纪澄二话不说就发落了向姨娘,心里头顿时警觉万分。这姑娘家在家里守丧可是要服满二十七个月的,她可不想再被纪澄压制这么久,便到纪青跟前去自请理家。纪青本就不悦纪澄的咄咄逼人,正好顺水推舟,将家下的牌子都交给了范增丽打理。
范增丽在京师也算见了世面,虽有心收拾家风,但奈何能力有限,这几日守灵又是煎熬骨血,还没顾得上这些个妖妖娆娆的爬床丫头。再说了,在她心里,能把这些丫头送给贵客,也算是功德一件。
因着家里头的主子不管,那些个丫头就更是大胆了。到晚上,甚至有丫头跑到沈彻跟前自荐枕席。
“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沈彻还算是给这叫晶晶的丫头留面子的,并没叫人叉出去。若在京城人家,遇到有这样不知羞的丫头,闹了出去,主人家绝对是灰头土脸的。沈彻不愿叫纪澄难做,所以并未发火。
哪知道那晶晶见沈彻拒绝得并不彻底,还以为这年轻俊美的公子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到第二天晚上,索性沐浴更衣,换了一袭薄透的轻纱袍又去,至于如何薄透,那兜肚上的花纹都能叫人看个一清二楚。
晶晶扭腰摆臀地捧了茶水想进去,桐月伸手去拦,她便故意拿胸口去撞,吓得桐月赶紧缩手,她笑着给桐月抛了个媚眼儿,拿髋顶开门走了进去。
桐月被晶晶那雪白的胸脯给闪了闪神,毕竟才十几岁,正是见着女人就眼热的时候,也不能怪他闪神。他跟着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晶晶摆着个很奇怪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
桐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晶晶正在宽衣解带的时候就被沈彻给点了穴。
“拿东西把她裹住。”沈彻看都不看晶晶,只觉伤眼,他本有心替纪家遮掩,但有些事可一不可再,所以他吩咐道,“去把纪家大姑娘叫来。”
沈彻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不要惊动其他人。”
桐月拿屋里的帘子把晶晶裹了,遂领命而去。
纪澄当时正在灵堂烧纸,只见柳叶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在她耳畔把桐月的话传了。
纪澄当时就觉得青筋直跳,真是丢人现眼,这回还不知道沈二公子要怎么奚落她呢,纪澄不欲直面沈彻:“现在家里并不是我管事,你把这事儿告诉大嫂,自有她做主。”
柳叶儿点头起身,却又听见纪澄道:“算了,还是我去一趟吧。”
纪澄想着自己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沈彻如果真想见她她也跑不掉。纪澄就不是躲避的性子,而且本身她也有话同沈彻说。
纪澄走进沈彻居住的客院时,他正站在游廊下,见她进门,侧头一直注视着她。
纪澄硬着头皮走上去,虽然沈彻脸上的掌印已经消失无踪,但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却是不能。
沈彻看着纪澄走近,她那脸小得一巴掌都能盖两个了,惨白无血色,晚上穿着一身白衣,装鬼都可以了。她的额发上沾着纸钱的灰烬,沈彻抬手就想去替她拿掉。
纪澄却在同一瞬间往后退了半步偏开。原谅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还以为沈彻要还回那一耳光呢。
彼此只剩尴尬,只是这次纪澄的闪避让沈彻心里涌起的不再是愤怒,而是悲凉。他看到憔悴得不像样子的纪澄时,只想竭尽所能地宽慰她,想抱抱她,可惜连这点小小的念想,对方也不会接受,怕是恨不能他不出现才是最好的。
纪澄躲过了沈彻的手,也是尴尬,于是借着给柳叶儿使眼色的动作无声地化解了那沉默。
柳叶儿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婆子吩咐了一句,那两个婆子就进了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