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夫妻情分走到了这个地步,强扭的瓜也不甜。哪怕咱们逼着齐家不敢休妻,可阿萃在那里只怕也没有好日子可过。咱们家的姑娘即使改嫁也不愁,不能生育,就寻个已经有子女的鳏夫便是。”
老太太这一番话其实是真的在替沈萃考虑。
纪兰愕然道:“难道咱们就这么放过齐家?”
老太太道:“不然呢?你打算灭了齐家全府?不管怎么说齐夫人是死在这件事上头,阿萃也不是没有错。隔三岔五就闹一次,一年里有半年都住在娘家,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
纪兰抹着泪,只有一句话:“难道咱们家阿萃就这么被欺负了?”
“那还得问问阿萃的意思,她还肯不肯跟齐家过?如果齐家跟咱们不再是姻亲,将来若是有事,自然也就怪不得咱们袖手旁观了。”老太太道。
沈萃大约也是被齐正给伤透了心,不愿再同他过日子,当日就回了铁帽胡同。
次日纪兰被气得卧病不起,崔珑又有身孕,只能是纪澄带着冯霜和李芮拿着沈萃的嫁妆单子去了齐府。
齐家摆着灵堂,前来吊唁的人也不少,对沈、齐两家的事情都十分好奇。这个热闹纪澄本就是打算唱给大家看的,虽然她心里烦死了沈萃,可只要沈萃姓沈,她也就容不得别人打沈府的脸。
说不得拿捏齐家的就一个字——“钱”。
沈萃的嫁妆十分丰厚,可如今能数得出来的只有寥寥几样。听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原来沈府的五姑娘居然贴补了如此多的嫁妆给齐家,最后还落得终生不育后和离的下场。
云阳伯被那些议论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齐正只恨恨地瞪着纪澄她们:“我爹若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沈家的。”
纪澄道:“你爹不是被我们气的,大概是也被自己做的事情恶心到了,磨不开脸才晕过去的。我们家的五姑娘出嫁前也是金尊玉贵,还是齐公子跪到沈家门口求娶的,如今将她的嫁妆银子用尽就开始嫌弃了。五妹妹是怎么流产的,齐公子难道不知道,却反过来怪她不育。她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宠妾灭妻,任由小妾欺负她,害得她小产。你自己气死了你母亲,却反过来怪到我家五妹妹头上,天底下当真没见过你这样恶心的人。”
纪澄这话说得铿锵有声,当然也略有不实,因此才不得不越发铿锵给自己壮胆。两家早已撕破脸来,她也就给不了齐正面子了。
沈家和齐家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师流传开来,沈家先下手为强,舆论里沈萃就成了那个被夫家欺负得惨兮兮的妇人。齐正忘恩负义、绝情寡义的名声反正是跑不掉了,将来的前程只怕也堪忧。
实际上齐正和沈萃成亲之前也不是那么不堪,说不得如今闹得如此地步也有沈萃不少功劳,齐正宁肯舍弃前途都要休弃沈萃就可见一斑。
沈荷对老太太道:“也不知怎么了,真是流年不利,咱们家的女儿家一个一个的都过得不顺。老祖宗该请人来看看宅子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利?”
老太太道:“百十年咱们都住在这儿,能有什么不利?”
沈荷心道风水自然没问题,人却有问题。当然她不能说得这样直白,便换了话题道:“如今阿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二弟妹也真是的,非要在齐家摆灵堂的时候去闹,还不知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呢!她虽然是商户女出身,可都嫁进咱们家里快两年了,怎么一点儿世家少奶奶的样子都没学到啊?”
老太太皱了皱眉头道:“阿萃这件事,你三婶病歪歪的,阿芮就是个家里横的,若非有澄丫头出面,外头议论的可能就是你五妹妹如何如何了。哪个女儿家不想贞静贤淑?你们一个个遇到事情都往后面缩,只有阿澄肯担当。”
老太太这话可是说到纪澄心里去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当大吵大闹的泼妇,可当所有人为了自己的面子都往后退的时候,纪澄却没法退,谁叫她郎君是个护短的人呢?当然她也不耐烦学那腻味的贵妇人做派,看得多了反而觉得还不如市井妇人来得爽快和义气。
沈荷一听老太太的话就笑道:“老祖宗果然偏疼她。”
老太太冷着脸道:“我不是偏疼她,而是她值得我疼。倒是你,怎么就对阿澄有那么大的意见?这家里若是不和,多半是被人挑拨所致,你嫁人也这么些年了,也管着中馈,怎么就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
沈荷被老太太这毫不留情的话说得面红耳赤:“老祖宗,我……”
“我知道你有些小心思,是不是怪当初阿彻没娶了你夫家的堂妹?”老太太怕沈荷以后不知轻重,依旧这般挑拨是非,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希望能将沈荷敲醒。
沈荷大惊失色地道:“老祖宗我没有。”只是她的头却在老太太的眼神下缓缓地低了下去。
老太太叹息着拍了拍沈荷的手背:“阿荷,我没有偏疼澄丫头,你是我的亲孙女儿,难道她还能越过你去?我喜欢她,只因澄丫头识大体重大局,阿萃和她素来不睦,可阿萃一出事,为阿萃出头的却是她。我只盼着咱们家里能和和睦睦的,兄弟姐妹齐心过日子。”
沈荷垂泪道:“老祖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嫉妒她得您欢喜,所以才……”
不管沈荷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老太太这一番敲打下来,她总是要收敛些的。老太太笑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心里难受。放心吧,等你夫婿来了,祖母一定为你做主。”
历城离京师并没多远,坐马车不过一日一夜的工夫就能到,沈荷的夫婿却迟迟未到,似乎并不在乎沈荷这个人似的。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花灯节,也就是沈彻嘴里他和纪澄“定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