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大家也没在堂内吃饭,而是在院子里围着火堆吃烤肉,既暖和又热闹。沈徵他们打到的野味有整只架在火堆上烤的,也有切成薄片在一边的铁网上烤的。
纪澄特地穿了窄袖的衣裳,立在铁网架子旁边,指挥着仆妇给烤肉刷她调制的油酱汁,共分了三种口味:一种是时人惯吃的酱味儿,另一种是巴蜀地区人喜欢的辣味,还有一种是用刘厨娘当初在西域找到的香料腌制的。
纪澄将先烤好的一批肉用托盘盛了端到众人跟前,先递给崔玲和冯霜尝了尝,这才将托盘又递到沈徵和楚得跟前。
沈徵心里多少有些鬼,当着他二哥的面哪里敢吃纪澄亲自烤出来的烤肉,便摆手道:“我吃那只烤兔就行了。”
纪澄也不勉强沈徵,楚得却没有沈徵那么客气,看他那身肉就知道是个吃货。楚得一伸手就拿了好几串。
这一盘子纪澄烤的是肥瘦相间的野猪肉,是庄子上的猎户打着的,冻在冰库里,他们到的时候才拿出来的。
纪澄将客人都照顾到了,这才回到沈彻身边,递了一串肉给沈彻,自己则用筷子将另一串肉从铁钎子上取下来,示意仆妇端了她事先准备好的酱料和生菜过来。
纪澄将那肉蘸了酱汁,再用一小片生菜包起来递到沈彻嘴边:“你试试。”
沈彻对纪澄的手艺可是深有信心,所以来者不拒,他将那生菜包肉整个放入嘴里,品完后道:“这样吃倒是格外清爽,肉味香浓,肥而不腻,酱汁也调得好。”
楚得此刻已经将他手里铁钎子上的肉都吃完了,本就意犹未尽,见又有新吃法就急急地道:“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纪澄便让丫头将盘子端了过去,当然也没忘记崔玲和冯霜。
楚得还不算贪婪,知道分一点儿给沈徵。沈徵早就已经被楚得的馋样给弄得流口水了,这下也没再拒绝。
“真好吃,二嫂你怎么想出这个吃法的呀?”冯霜问。
纪澄道:“不是我想出来的。南海那边儿每年正月里都时兴吃生菜包,这样这一年就能人财两旺。我也是不知道的,当初跟着刘厨娘学厨艺时,她喜欢讲她在各地学艺时的趣事。我也没想到这个季节能见着生菜,也只有在温泉庄子里才能见着。”
纪澄说话的当口,楚得和沈徵两个大肚王已经将一盘子烤肉和生菜都吃下肚子里去了,还争得都动起手脚来了。
亏得这会儿第二批肉又已经烤了上来,这才免了大家都露出馋样儿。
冯霜道:“二嫂,你的手艺真好,上回中秋节你做的月饼也是极美味,郎君吃得狼吞虎咽的,也没说给我留一个半个,他一口气全吃了。”
沈徵差点儿没被冯霜的话给噎着,生怕沈彻和纪澄误会,赶紧道:“实在是二嫂做的月饼太好吃了。”
楚得在旁边不住点头,他这辈子最大的两个爱好,一个是吃,一个就是女人,这吃都还在女人之前。他心想难怪沈彻脸都不要了非纪澄不可,就冲纪澄这厨艺也值当了。
楚得看了看纪澄,这脸蛋再加上这厨艺,怎么就没让他早点儿碰见呢?沈彻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艳福和口福真是绝了。
纪澄她们几个女人并没吃多少烤肉,一是食量本就不大,二来也嫌肉味油腻,虽说有生菜解油,但到底吃多了还是不行。
因此纪澄她们吃到一半就离场了,留下三个男人在那里大快朵颐、喝酒聊天。到后来就在纪澄快睡下的时候,桂圆儿进来说:“少奶奶,小丫头来说郎君他们喝醉了酒,您要不要去瞧瞧?”
纪澄既然听见了自然得去瞧瞧,她刚走到园子里,就被黑暗里伸出的一只手抓入了阴暗里。纪澄吓得惊呼一声,桂圆儿也尖叫出来:“少奶奶!”
“没事,我同郎君在一起,你先回去吧。”
听见纪澄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桂圆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桂圆儿的脚步声离开后,纪澄才开始使劲儿捶打沈彻:“哎呀,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沈彻咬着纪澄的唇瓣道:“躲什么?你嫌弃我。”
这话说得可真是委屈,光凭这一句纪澄就知道沈彻是喝醉了。她当然得躲了,沈彻满身酒气,闻着熏人。
“这是园子里,我们回屋去好不好?”纪澄柔声道。
沈彻依旧搂着纪澄不松嘴:“你今晚做什么那么贤惠?我不喜欢他们吃你做的东西,不喜欢他们那样看着你。你是我一个人的。”
纪澄柔声哄着沈彻道:“我本就是你一个人的。”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吗?”沈彻以手捏了捏纪澄。
亏得这里乌漆墨黑的纪澄脸上才好过些,纪澄一把扣住沈彻不规矩的手:“嗯,只有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沈彻没回答纪澄,而是搂着她的腰将她转了个方向压在他身后的树干上,然后在纪澄耳边道:“我真恨不能将整棵树的树叶都摇下来。”
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纪澄心想沈彻真是喝醉了,连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外面有些冷。”纪澄见劝不回沈彻,只好采取哀兵之计。
“你亲亲我,我就跟你回去。”沈彻道。
跟醉鬼毫无道理而言,纪澄只能顺着他。
沈彻挪了一下位置,在纪澄没察觉的情况下抬了抬手,只听得黑暗里传来一道抽气声儿。
“什么声音啊?”纪澄心里一紧。
“哪有什么声音?”沈彻问。
纪澄想着沈彻素来比自己耳聪目明,既然他都说没声音,那可能就是她听岔了。不过好在沈彻没继续在外头放肆。
一回屋子,桂圆儿已经将醒酒汤煮好了,纪澄伺候沈彻喝了醒酒汤,嫌弃地道:“去洗洗吧,一身的酒味儿。”
这会儿沈彻倒是好说话了,乖乖地去了净室,出来时也没再为难纪澄,安静地躺在了纪澄身侧。
纪澄被沈彻先前那么一闹哪里还有什么睡意,这会儿见沈彻半醉半醒的,心里就起了意要套套他的话。
纪澄面对着沈彻侧躺着道:“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心里只有你,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心里也只有我吗?”
“嗯”。沈彻闭着眼睛应了一声,伸手搂住纪澄的腰,将她揽入怀里。
纪澄噘着嘴,手指在沈彻的胸口画着圈圈道:“你敷衍我。你心里只怕还藏着别人呢,比如……”
沈彻捉住纪澄作妖的手指道:“嗯,比如?”
哼,纪澄就知道沈彻是借酒装疯,这会儿却开始装傻了:“比如那个你曾经执意想娶的人。”
沈彻把玩着纪澄的指头轻笑出声,只是有些话可不能对纪澄说。方璇在他心里自然是不同的,只是那不过是少年时的一个执念,当初的确用了心,所以一直藏在回忆里。
但既然已经成了回忆,就足以说明方璇和纪澄的不同,至少他绝不会允许纪澄成为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