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敏从包里拿出一把, “这些啊。部队里也有?”不待林和平开口,“不管有没有,你们还年轻, 以后用得着。”塞林和平手里。
林和平担心掉地上, 连忙接住, “这是——”看清盒上的标识, 脸轰一下变得通红通红。
吴慧敏乐不可支, “二婚了, 还不好意思。林厂长,这个样子千万不能让你们村的媳妇婆子看见。否则以后都没法管她们。哎,咋没骑车?要不要我捎你一段?”
林和平吓得连忙摇头, “不不用,我——坐半天累了,想走走。”
“瞧你吓得。”吴慧敏摇头失笑, “你爱人是军人,你们只能生一个, 我不担心你们超生。我是替那些刚有事做的女人们担心。你说最近几年没打算要孩子, 我信你。想要孩子, 早跟你前夫生了。哎,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天色不早,先走了。”
林和平心说,你赶紧走吧。
然而,她担心此话一出,吴慧敏停下跟她详谈, 佯装不好意思, 催道:“快走吧, 快走吧。”
吴慧敏见她还害羞,笑了笑,跨上自行车往家去。
林和平直到她走远才敢长舒一口气。
抬手就想把东西扔了,又担心被孩子们捡到当气球吹。
放兜里揣回家,林和平就去她和林安宁那屋。
打算藏枕头底下,一想东西是给她和周建业用的,林和平觉得别扭,犹豫片刻,藏隔壁林平安的枕头里面——林平安每周回来一次,枕套不需要经常洗,能藏很久。
次日清晨,林家响起一声惊叫。
林和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今天是八月十五,林安宁昨晚就回来了。她不如林和平累,天蒙蒙亮就醒了。
听到惊叫声,林安宁扔下毛巾就往屋里跑,“不知道,是大哥的声音。”说着就拍隔壁的门,“大哥,大姐问你出啥事了。”
室内寂静无声。
林和平套上衣服就踹门,“林平安,开门!”
房门打开,林平安顶着一张大红脸出来,“没,没啥事。大姐,赶紧去吃饭,吃了饭你还得去厂里盯着生产。”
林和平:“你这个样,我能放心吗?”
“真没事。”林平安说着就要关门。
林和平把脚伸过去。
林平安怕夹着他的脚,停下来,林和平趁机推开门。
林平安想拦,林安宁上手拨开他的胳膊。
姐俩合力挤开林平安,看到他床上除了被套枕套还有一小堆小盒子。
林安宁过去,拿起一盒就问,“这啥东西?国外的香烟吗?”
林平安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殆尽,只剩无语,“你就知道香烟。”伸手夺走。
“不是香烟是啥东西?”林安宁好奇,“你买这么多干啥?娘知道又得骂你。”
林和平被那堆东西惊着,反应过来正好听到“骂你”,“被娘知道,只会骂你。二十多岁的人,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大姐知道?”林安宁问出口,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她大姐那么厉害,还在首都待几年,啥不知道啊。
林和平:“阻止男人和女人生孩子用的。”
林安宁还想问,猛地想起已婚同事说过的话,脸瞬间变得通红。可一瞧床上六七□□盒,顾不得脸红,“大哥,你竟然——”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的。”林平安忙说。
林和平大概知道,“有几盒是妇女主任给我的,担心被娘看到念叨,就随手放你屋里。”
“难怪呢。”林平安听她这么说,不意外,清河村刚结婚的人都收到过来自妇女主任的关爱,“可是不对。大姐,这不是几盒。”
林和平:“另外几盒应该是你姐夫去镇上领的。给宁宁领的。”
“啥?”
兄妹二人同时惊呼。
林和平:“咱家宁宁长一双招桃花的眼,你姐夫担心他以后考到县里,咱们管不住他,他弄个孩子出来。”
林平安忍不住大骂,“林宁宁个混小子——”
“我又咋了?”林宁宁从外面进来,看到他哥手里的东西,瞬间结巴,“你你——咋给翻出来了?”
林平安:“不翻出来,好让你以后弄出个孩子来?想得美!”塞给他两盒,“自己收着。”剩下的想塞林和平手里,怎奈他不敢。
林和平又不能说,她和周建业用不着。
深吸一口气,过去拿两盒,“剩下的你和安宁分了。”林和平指着林平安,“不准让女人未婚先育。”转向林安宁,“敢在婚前搞出个孩子,我打断的腿!”
明明是说林安宁,兄妹三人同时打个哆嗦,因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大姐说得出做得到。
“大清早的又吵吵啥?还吃不吃?”
孙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林和平顺手把东西塞包里,深吸一口气,装得从容镇定,“平安大惊小怪,我数落他几句。娘,你女婿说他特喜欢吃鹅肉,要不要杀只大鹅,我给他带过去。”
林家和孙家没人当过兵,孙氏不知道部队里的情况,先前觉得周建业吃不好,误以为周建业只能吃食堂。
林和平上次能带回来一包螃蟹,孙氏便知道周建业想买鸡鸭鱼肉改善伙食,比他们这些在外面的人还方便。
孙氏瞪一眼林和平,“你想吃还差不多。”
林和平顺着她的话说:“我想吃咋了?凭我给你找个周建业那么孝顺的女婿,你都得对我好点。”
“我——我又没让你找。”孙氏说完就往厨房里钻——拒绝再跟她废话。
林宁宁跟着哥哥姐姐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小声说:“娘每次说不过大姐,就往厨房躲。也不知道厨房里有啥,能让她这么喜欢。”
林安宁压低声音,“不是厨房里有东西,是离厨房最近,娘想最快避开姐的视线,只能去厨房。”
“你们仨还吃不吃?”孙氏端着馍筐出来就吼。
兄妹三人连忙去洗漱。
饭毕,林和平收拾几件衣服,又把藏在柜子里的钱塞包里,就去食品厂。
农村人睡得早起得早,林和平慢悠悠走到食品厂还没到八点。昨晚上夜班的临时工正在食堂吃饭。
起初林和平从清河村请的那些临时工不舍得在食堂吃饭,从大厨林合适口中得知,饭菜不贵,征得家人同意,每天带着饭盒过来,下了班吃得浑身暖呼呼的再回家。
林和平走进大院,听到食堂里熙熙攘攘跟菜市场似的,见冯会计也来了,让他去拿钱,让林丰收和他堂弟林和乐把仓库里的东西搬出来。
听到动静,众人端着饭盒出来,就看到院里多出一张桌子,桌上全是封好的月饼。
有人忍不住问:“这么早就出货?”
冯会计:“不是的。你们进来干活的那天,我们厂长说,干到八月十五给你们半个月工资,厂长让我把你们的工资算一下。”
众人顾不上吃,纷纷转向林和平,很是震惊今天就能领到钱。
林和平:“拿了钱,我的事少一件,你们也能安心过节。这些月饼一人一封,里面都一样,六块六种口味的。过来拎一封,然后去冯会计那儿领工资。”转向林丰收,“昨天半夜下班的那些人的钱和月饼,你帮他们拉回去,车先放你家。”
这事对林丰收来说就是顺手的事,林丰收想也没想就应下来。
然而,这些上夜班的人拿着月饼和钱回到家,本该在家补眠的人都被他们家人喊起来。
那些人本想吼家里人,不让她们多睡一会儿,一听有月饼,还发工资,成群结队去厂里找林和平。
林和平没料到这点,冯会计料到了,看到一群女人进来,没等她们说明来意,就把名册和钱拿出来。
送走这些人,食堂也收拾好了。
冯会计给林合适两口子结半个月工钱,一人一封月饼,就喊林丰收和林和乐来拿工资。
林丰收闻言忙说:“我们不急。”
“我和厂长急。”冯会计道,“你们的工资发好,部队的车过来,我们把东西装上车,就可以回家过节了。”
林丰收:“没人看——”
冯会计打断他的话,“食材都用光了,除了抬不动的机器,没啥可偷的。”指着桌上的钱和账册,“这些厂长带走,过几天去跟县长汇报。”
“这时候去干啥?”林丰收奇怪,担心里面有事,“你去不去?”
冯会计摇头,“我没资格。”见林和乐满脸担忧,结合林丰收的话,顿时知道他们误会了,“厂长说县里没钱,搞厂房的这些钱都不知道从哪儿抠出来的,就决定每季度去一次,尽快把县里批给她的那笔钱还回去。”
林丰收和林和乐放心了。
九点钟,部队的车过来,月饼还没做好。
半小时后,所有人都忙着装月饼的时候,周建业也没闲着。
周建业把被套枕套、窗帘先后扔新买的洗衣机里洗干净,又把家里家外打扫一遍。
八月十五部队官兵一起过,但是晚上,白天没什么事。
周建业在家,张政委也不用过去盯着,见周建业进进出出忙个不停,跟以前那个一听妻子过来,苦大仇深的周建业判若两人,饶是没打算调侃他,也忍不住,“老周,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正在压水井边洗拖把的周建业头也不抬地说:“叫爸爸。”
“爸爸?”
周建业:“哎!”
“噗!”
张政委张嘴就想骂人,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高挑,五官明艳,满眼笑意的女子。
该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随部队的货车过来的林和平。
周建业没听到张政委反驳,很是奇怪,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扔掉拖把就跑,“怎么这么快?什么时候到的?”
林和平把大包袱小行李递给他,忍不住打个哈欠。
周建业想说什么,看到她眼底乌青,把话咽回去,“去屋里睡会儿,我刚换的床单和被套。”
林和平不答反问,“你又干什么呢?”朝张政委那边看一眼。
张政委:“他逮住机会就占我便宜。弟妹,可得好好说说他,不然哪天被打,你都不知道谁打的。因为他这张破嘴,得罪的人太多。”
“得没得罪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做梦都想打我。”周建业说着,转向林和平,“媳妇儿,哪天我被人打了,不用找别人,只管去找他。”
张政委:“凭什么?”
“凭你嫉妒我比你高,比你帅。”周建业抬起下巴,一脸的得意。
张政委生生被他气笑了,“给弟妹留点脸吧。”
“媳妇,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周建业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前几天晚上几乎没合眼,昨晚睡一晚,根本不顶用。身体异常疲惫,见已客厅门口,离卧室只有三步之遥,回身指一下压水井。
周建业扭头看去,压水井那边除了压水井,就是拖把,“你要拖地?地我拖好了。”
林和平想送他一记白眼。
张政委先她一步说:“弟妹让你打盆水自己照照。”
周建业不信,又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直接回屋睡觉。
张政委乐了。
周建业可怜巴巴追上去,“媳妇儿——”
“停!”林和平抬手,“一切等我睡醒再说。”
周建业随手把东西放书桌上,“睡几个小时?”
“十二点喊我。”窗帘拉上,林和平就把周建业往外推。
周建业原本就没想打扰她休息,顺势出去,还把一早买的菜拎到压水井边清洗。
张政委却以为半个月不见的年轻夫妻得在室内腻歪一会儿,见他这么快出来,诧异地问:“这么快就被弟妹赶出来了?”
周建业:“你懂个锤子。”
“你——”张政委噎了一下,“你懂得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没见你多长个耳朵,多长只眼睛。”
周建业拉过垃圾桶,边削藕皮边说:“不用多长耳朵和眼睛,比你高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