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谦看来,“孩子”两个字并不是描述某个年龄段的人类的中性名词——他认为中性名词应该是“崽子”——而“孩子”这个称呼,似乎代表了某种来自成年人或者长辈的,特别的关照、宽容和宠爱。
……那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魏谦有些不好意思,等老太太哭声弱了一点以后,他才从餐桌下面拿出了一卷卫生纸递给她:“哎,你别哭了,我刚才是说着玩的,骗你的。”
宋老太抽抽噎噎地骂人:“你个王八蛋!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魏谦说瞎话连草稿都没打:“我一个朋友有些门路,拖我入伙,往南方运点货,跑了几趟大卡车……。”
宋老太:“你放屁,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那脸色?”
“我……。”魏谦忍不住让她给气乐了,“你知道我们一天要在路上跑多长时间吗?大卡车上高速一天十多个小时,车里吃车里睡,风吹日晒的,谁能有好脸色?我又没成仙。”
宋老太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魏谦掰得和真事一样,“三哥也去了,不信你问他,我们从广东那边的工厂拉来的货,直接到北方倒手一卖价钱就翻几番,给我几千块钱劳务费值什么了?”
反正三胖会替他圆谎的。
宋老太这才有些将信将疑,过了一会,她说:“那……那你把衣服掀开我看看,人说卖肾的后腰上都有一条口子。”
说完,她就要亲自动手扒魏谦的衣服。
魏谦从地上蹦了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干什么你?男女授受不亲!你都那么大岁数了要点脸好不好?”
宋老太听他越说越不像话,顺手卷起了一本书,劈头盖脸地照着魏谦身上抽:“我让你满口胡诌,让你不老实……。”
这么抽了一顿,她终于忘记了扒魏谦衣服的事,这一关算是过了。
暑假飞快的时间掠过,宋小宝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又开始东挪西凑地疯狂地补作业,三胖时常过来转一圈,宋老太白天出去卖东西,这哥仨就一人占一个角落,自己看自己的书,安安静静的,仿佛他们自来锣鼓喧天的家变成了一个大自习室,充满了学术的气息。
有时候三胖坐得时间长了,还觉着怪不自在的。
魏谦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T恤,头发理得很整齐,心无旁骛的时候,眉宇间的阴郁会消散干净,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中学生。
九月,他终于回到了自己阔别三年多的校园,重新开始了规律充实而泛善可陈的高中生活。
每天清早,他先骑自行车载宋老太去卖鸡蛋的地点,然后从她的锅里捞一个玉米一个鸡蛋,带走去学校吃,一天八节课忙忙碌碌地上完,他就趁着晚餐时间飞快地从学校里跑出来,骑自行车把宋老太送回家,再从家里随便拿点吃的赶回学校,赶上晚自习。
有个能照顾家的大人,魏谦卸下了一多半的重担,他心里是感激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