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一日, 永嘉帝带着群臣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城。
回宫第一件事,永嘉帝便带着一起离京的儿子们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仔细瞧了瞧父子几人, 笑着道:“都黑了。”
永嘉帝:……母后您说话怎么越来越像陆氏了?
客套过了, 太后朝周岐招招手:“老四过来,让祖母瞧瞧你的伤。”
永嘉帝神色微变。
周岐站在原地没动, 罕见地笑了下以示自己真的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如今都结疤了……”
“过来。”太后严肃地打断道。
周岐扫眼徐柔嘉的方向,恭敬地走到太后面前, 以右臂对着徐柔嘉而站。
太后撸起孙子的袖子,十九岁的庄王爷,手臂白皙, 上面却多了一处丑陋狰狞的箭疤。
太后抬手, 轻轻地摸了摸孙子的伤疤,却什么都没说。
“看你们风尘仆仆的, 都回去休息吧。”
没过多久, 太后便精神不济地道。
永嘉帝让儿子们先走了,徐柔嘉也识趣地先回了自己的耳房。
“母后, 郑泰虽然是行之身边的, 但此事与行之无关, 您别多想。”永嘉帝宽慰头发灰白的母亲道。
太后拍拍他手, 苦笑道:“行了行了,你不心疼老四, 我心疼, 等着吧, 我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永嘉帝还想再劝,太后摆摆手,撵儿子快走。
永嘉帝只好告退。
太后进了内室,在床上躺了会儿,才命人去请外孙女。
徐柔嘉憋了半个月的后怕与委屈,在祖孙俩单独见面时一股脑翻了出来,埋在太后怀里呜呜地哭:“外祖母,他怎么这么狠啊,要不是四表哥出手及时,我,我……”
太后活了大半辈子,特别是在皇宫的时候,很少会哭,记忆中的每次哭,都与红颜薄命的女儿、外孙女有关。为了外孙女,她大哭了两次,第一次是外孙女病逝,第二次是外孙女以阿桃的身份归来,可就在半个月前,她的外孙女差点又横死围场。
想到那情形,太后脸上也滚下两行热泪。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如果手背已经烂透了,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烂疮蔓延,将她呵护如命的手心也毁了。
“哭吧哭吧,他也只能再让你哭这最后一回了。”抱着外孙女的肩膀,太后疲惫地道。
徐柔嘉慢慢止了泪,扬起脸问:“您想做什么?”
太后低头,一边帮外孙女擦泪一边柔声道:“柔嘉很快就知道了。”
九月里,太后去国寺法华寺听经,点了侄孙谢晋随行。
在法华寺住了一个月,准确启程回京的前一晚,太后将谢晋叫了过来。
谢晋早在此行之初就怀疑老人家有话与他说了,而且极有可能与围场一事有关,现在太后终于要开口了,谢晋反而平静了下来。太后一直都很喜欢他,谢晋觉得,这次太后顶多训得严厉一些,不会有别的惩罚。
年轻的英国公世子,一袭白色锦袍,面如冠玉,怎么看都是个好儿郎。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指着左下首道:“坐吧,尝尝这茶如何。”
谢晋笑着落座,端起太后最爱喝的乌龙茶,品了品,自然赞声好茶。
太后便只与他谈茶。
一碗茶喝完了,太后才摆摆手,示意宫人们退下。
谢晋暗暗挺直脊背,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跪下。”太后不跟他客气,肃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