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大战,三锋尽折,替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三教同悲,而龙辉和楚婉冰夫妇亦是满肚愁肠。
楚婉冰在得知三锋之事后,哭得跟泪人似的,悲痛愤慨之余险些昏过去,幸好龙辉跟洛清妍替她理顺气息,若不然这妮子至少也得大病一场。
“小贼,当初在冰海时,白莲师太对我可好了……”
楚婉冰靠在龙辉怀里喃喃细语道,“任平凡前辈养了头白熊专门去偷吃昆仑子前辈的丹药,气得昆仑子前辈喊爹骂娘的,后来昆仑子前辈故意配了些泻药给白熊吃,那头笨熊拉得连沾都站不起来,我当时就去踢它屁股……”
龙辉抚着她的秀发道:“冰儿乖,三位前辈算是求仁得仁,你应该替他们高兴才是。”
雄壮有力的战鼓再度敲响,龙辉轻声道:“冰儿,大军准备开拔了。”
楚婉冰从丈夫怀里坐起,点了点头道:“你千万要小心,我跟娘亲他们会跟着你下酆都的。”
虽然成功夺回丰郡,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煞域已经将所有的兵力囤积在阴冥之地。
恒军主力未损,但阴冥之地并非常人能入,所以仙宗亲自在军中挑选命格阳刚之勇士,因为阳刚命格的人才守得住阴界之气,十多万的恒军也仅有两万人符合要求。
然而魔界大军却不畏阴气,毕竟魔者的身体非常人可比,但魔尊并未派出全部兵力,只是带了五千兵甲配合恒军行动而已。
对于魔尊此举,齐王并无太大异议,毕竟恒军还有八九万的大军留在地面,而魔军只有四万,所以齐王不怕魔尊耍什么心眼。
两万阳命将士聚集誓师,齐王手捧白绸悼文朗声说道:“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诸雄众志,欲绥煞祸,诸般血役,英雄埋骨,丰郡邪阵,侠士留恨。神州恸之恨之,以此九羊血书,誓得灭煞靖祸,以天下太平,告慰丧生壮士。”
齐王大声道:“这次强攻酆都危险重重,本王也不知道下去的人能有多少个活着回来,谁若不想去的,现在就退出!”
说罢大手一摆,命人抬出几个大箱子,里边装着各种金银珠宝。
齐王指着箱子道:“这一路来,我们已经丧失了许多弟兄,这里是本王的一点点心意,便算是给兄弟们回家的盘缠。”
现场一阵缄默,静得怕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拿金银珠宝。
齐王虎目一扫,喝道:“去酆都不但没钱还会没命,你们可要想清楚啊!”
要么九死一生,要么退出保命,还有一笔丰厚的银子,但却没有一个人走抬起退出的脚步。
拥有阳刚命格的人都是血勇强悍之辈,一身铿锵铁骨,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见这些将士目光坚定,面容肃杀,其头顶处可见隐隐红光,正是壮士的那份阳刚血勇。
齐王赞许道:“好,都是好汉子,那我们便一同赴死!”
只见他右手拔出佩刀,左手在刀刃上一抹,顿时鲜血直流,齐王大喝道:“我皇甫铮以此鲜血立誓,定与诸位将士同生共死,踏破酆都!”
“踏破酆都!”
两万壮士怒声高喝,震得阴魂惶恐,鬼神退避,象征着那份万钧之重的无上军威。
望着战意高昂的无悔将士,龙辉浑身热血翻涌,瞥了一眼身边的白翎羽,见她眼角似有泪光浮动,又是一阵唏嘘,听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吟诗声:“金戈血书奠鬼雄,阵前埋铁覆哀声,一抔赤土敬丹心,碧血长风留汗青。”
回首一看,竟是昔日的虓勍督帅,今朝的镇南王侯——军神杨烨。
白翎羽咬唇道:“督帅,您若现身军心定会高昂百倍。”
杨烨笑道:“一代新人换旧人,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也是时候让年轻人挑大梁了。”
白翎羽哼道:“要挑大梁也轮不到他!”
杨烨叹道:“翎羽,你们再怎么说也是兄妹,何必呢?”
白翎羽俏脸阴沉道:“督帅,翎羽做事公私分明,不会将私人感情带到战场上的!”
杨烨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再多说,朝龙辉看去道:“龙辉,此番酆都之战还得仰仗你。”
龙辉拱手道:“督帅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望。”
两万恒军与五千魔军踏入青莲帮总坛,入目之处唯有一片疮痍,地上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由此想象当日青莲帮是遭到何种惨烈的屠戮。
重返故地,一声戎装的素荷珺不禁热泪满眶,持剑的玉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孟轲柔声道:“素姑娘,你可还记得贵帮总坛有何奇特之处?”
素荷珺蹙眉思念片刻道:“在西园有个枯井十分邪门,只要有人靠近三步之内,便会发生不幸之事。”
孟轲追问道:“什么不幸之事?”
素荷珺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癫狂而死,所以家父便将西园给封住,不准外人进入。”
白云道人点头道:“那口枯井应该便是酆都的入口,所以才会有强烈的阴气,使得接近的人遭遇不测。”
大队来到西园,但却未发现有任何枯井,素荷珺指着一处荒地道:“我记得那口井原本是在那个位置,为何会消失不见了呢?”
白云道:“应该是煞域做的手脚,把枯井给封住或者毁掉。”
说罢,他翻身下马朝前方走去。
白云反手拔出身后佩剑,只见一阵璀璨剑芒闪过,剑身恰似秋水晃动,白虹横空,正是昆仑子的遗物——白虹刖。
白云脸色严肃,紧紧盯着白虹刖地说道:“昆仑子师叔,您若有灵便助弟子一臂之力,劈开阴路鬼门!”
说到最后一句时,白云鼓动内元,挥剑一劈,锐利剑锋划破方圆阴气,一个黑雾弥漫的洞口隔空浮现。
白云咬破舌尖,含了一口鲜血,大喝一声:“纯阳精血,诸天指引,阴冥开路!”
说罢一口鲜血喷到白虹刖之上,宝剑顿时发出赤红的阳气真元,白云再顺势向前一指,那团团黑雾立即散开,一堵古朴陈旧的大门耸立而现,门梁顶端挂着几个古老陌生的字符。
众人惊讶不已,素荷珺瞪着明亮的眼睛道:“白云道长,这门究竟是……”白云道:“此门名曰不归,建于太荒末年,正是一去不复返的意思,无论是活人还是鬼魂,只要进入门便再无归期,只有向前而行通过奈何桥重入轮回转世。”
龙辉策马而来,说道:“既然已入冥途,吾等便抱着死战之意。谁愿与我先入门一探究竟!”
白翎羽持枪冲出,应道:“我来!”
齐王点头道:“那本王便在此恭候二位佳音!”
龙辉一抖马缰,喝道:“末将得令!”
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啸一声便冲入门内,白翎羽也随之而来。
越门而过,景象顿时一变,龙辉与白翎羽立足在一片平原之上,远处可见巍峨的穷山峻岭,蜿蜒险阻的山势恰似一条条巨大的蟒蛇。
虽是雄奇壮阔,但这天地间只有灰暗,天灰地暗,但又不是完全的漆黑,像是入夜时分,天地正在向黑暗转变,给人一种步入绝望的错觉,但又像是黎明前夕,旭阳即将升起,使人不免生出几分对光明的渴望。
龙辉暗忖道:“人对于死后的世界是充满着恐惧和绝望,但未尝不是新生的开始。这阴冥地府便是绝望与希望的交融点,既有死亡的绝望,又有新生的开始,也不知道柳儿跟阿黄的魂魄怎么样了,究竟是已经入了轮回,还是被煞域练成阴兵?”
想到第二种可能,龙辉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道:“这般煞鬼就连人死后那片刻的安宁都要剥夺,我若不灭煞域誓不为人!”
白翎羽柔声道:“龙辉,柳儿姑娘和黄公子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而煞域到现在还没控制奈何桥,所以他们应该早已进入轮回,你不用太担心。”
龙辉想了想,也是这般道理,心头大石总算放下。
两人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并未发现异样,于是便回去将大队引来,初入阴冥,恒军将士只觉得浑身刺骨冰寒,饶这些身负阳格火命之人也难以抵御这浓郁的阴气。
龙辉暗忖道:“此地的阴气竟比六道轮回阵还有沉重几分,将士们还没打仗便被冻得受不了啦。”
这时齐王大喝道:“众人迅速喝酒暖身!”
将士们解下腰间的水袋,里边装得都是酒水,他们放到嘴里喝了两口后,身子内部便生出一股暖流,驱散寒气。
龙辉识得此酒来历,这酒名为真阳,是以道门独特配方炼制的,其原料尽是人参、灵芝、鹿茸等大补之物,再加上丹鼎烈火熬制七七十四个时辰而成,平常人根本就承受不住药酒中的至阳之气,喝上一小口都会血脉贲张,口鼻溢血,但在这种阴冥凶地饮服便可抵御阴寒邪气,至于随行的战马也服用了这些药酒浸泡过的草料,所以同样不畏阴寒。
在出兵前夕,道门便想到会到阴冥作战,于是将此药酒配方献给朝廷,皇甫武吉立即下令熬制药酒随军配送。
一名英秀女将策马而来,深邃的魔瞳朝齐王瞥了一眼,说道:“齐王殿下,此地便是阴冥地府,不知殿下有何部署?”
端木琼璇太阴魔咒,功体偏于阴寒,这种环境对她简直是如鱼得水。
齐王望着这魔魅艳丽的女子,沉吟片刻道:“对于地府之事本王了解不多,还请阴魔指教。”
端木琼璇想了想道:“根据魔界典籍记载,阴冥地府共有三分,其一七阴岭,阴魂便逗留七日,回望阳间,等对阳世思念淡化它们才继续前行。其二便是三渡河,此河在鬼门关之后,其水阴寒深藏无边怨气,只要沾上一小点便会折损阳寿,过了三渡河便是风度鬼城了。”
齐王曾听三教教主讲过阴冥的情况,心知此女所言不虚,于是又道:“既然端木姑娘如此了解阴都之事,那对于行军作战之事便请指教小王一二了。”
端木琼璇白了他一眼,红菱般的朱唇勾起一丝高深的微笑,说道:“殿下是想看小女子的笑话吗,在您面前我这些微末伎俩哪敢献丑。”
她嘴上虽不说,但那双如水魔瞳不经意地撇向了远方一处最高耸的山峰,齐王顺着她目光看去,顿时深抽了一口冷气,那座山峰高耸入云,宛如一柄尖刀直插而上,贯通阴阳两界。
端木琼璇说道:“七阴岭,阴阳交汇之地,山势陡峭,易守难攻,煞域定然已在那儿囤积重兵,从头到尾都只是硬仗,难以取巧。”
说罢策马回阵,开始部署魔军兵力。
“殿下,白骨阴魔说得没错,六道阵法虽破,但也耗费了我军不少时日,如今煞域对于奈何桥的控制也越来越完善,他们也不急于击溃我们,只要拖延时间便可。”
齐王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能在此拖延,立即急行军,定要在六个时辰内打下七阴岭!”
开战至今已经足有四个昼夜,留给联军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三天,要是无法在三天内夺回酆都,那恒军也好,三教也罢,甚至是妖魔两族都得匍匐在煞域的脚底下,仰叹对方鼻息而活。
两万五千大军翻山越岭,朝着这群山之首奔去,经过一个时辰的急行军,联军总算到达了七阴岭之下,然而这般不要命的赶路造成了不少非战减员,两万恒军便有五百多人掉队,相对之下魔军仅仅减员十余人。
看到魔界如此士兵,便是龙辉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强军!望着万丈峰峦,齐王先派出一队斥候登山探路,然而这队斥候还没爬到半山腰,却见山顶落石滚下,伴随着阵阵哀嚎声,斥候顿成肉酱。
恒军大吃一惊,龙辉立即凝气于眼,只见那宛如刀尖般的山顶上人头林立,正是煞域阴兵。
在阴冥作战,鬼将阴兵显得更加凶猛和邪异,只见魂体飞舞,竟无视山高峰陡,直接便冲了下来,将那些没被落石砸死的斥候斩杀,还吃光他们的血肉。
白翎羽柳眉倒竖,抡起玄铁巨弓,将十枚重箭搭在弓弦,麒麟神力悍然爆发,箭矢化作十道炽烈阳火飞向阴兵。
阳火破阴,煞鬼湮灭。
白翎羽一箭立威,震慑四方,恒军士气高涨,而魔军亦不甘示弱,只见一名伟岸男子持斧踏出,身披乌金战袍,一头赤发宛如飘舞的火舌,正是炽盖阳魔——端木罹戈。
端木罹戈大喝一声,战斧离手,那柄战斧的把柄后连着一条铁链,只见他握住铁链挥舞巨斧,灼烈魔火顺势而出,将铁链和斧头烧得通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火龙在阴山下盘旋飞舞,将作孽的阴兵焚烧殆尽。
端木罹戈性子张狂,大喝道:“是那个龟孙子在山上,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
“炽盖阳魔果真是嚣狂,阎罗王在此拜候,若有本事便来夺feng情 书库取七阴岭吧!”
话音方落,浩大的冥力自上涌下,一道伟岸身躯走出阵来,脸色灰黑,双目如炬,瞳孔中闪动着几分紫红。
随着阎罗王的现身,山顶上竖起了一面诡异的黑色令旗,端木罹戈见到此旗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不禁脱口道:“黑纹煞旗?”
阎罗王笑道:“既然识得此物,可知此物之威力?”
这黑纹煞旗乃煞域一大异宝,令旗一挥便可杀人千里之外,还能唤出无穷黑煞灾祸。
端木罹戈沉声喝道:“诸军速退!”
阎罗王笑道:“迟了!摇旗!”
只见山顶令旗摇晃,刹那间落石如雨,阴风化刀,鬼虫尖啸,端木罹戈虽然张狂,但也不敢硬接,立即抽身后退,然而前方的士兵却惨遭无妄之灾。
声声惨叫,士兵要么被石头砸死,要么被阴风吹瞎双眼,要么被鬼虫钻入鼻孔耳朵,吃光脑髓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