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战戈用夷语对维纳说道:「你等会带你的手下听我指挥,保管你们打退这些怪物。」
维纳原先还对他抱着几分怀疑态度,但看到方才那登空飞行的一幕,已然打消了其他顾虑。
他把心一横,忖道:「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就听他的话搏一把。」
他拉开嗓门喊道:「兄弟们,拿上兵器,跟这帮怪物决一死战。」
不到一刻钟,尸兵已经踏入林子。
倏然,十道身影荡着绳索从树上飞下,手中剑刃顺势一挥,嗖的一下便斩断了前方探路的十几个游离尸兵的脑袋。
尸兵后方的控阴士似乎早已料到这树林内的变故,立即发出指令,使得后方跟上的士兵举起盾牌护住脖颈和脑袋。
前锋尸兵继续推进,但还没走上五十步,便见后方树木上又荡下十个西夷士兵,挥剑往他们颈后劈去,尸兵仅护住前面,而后面却是空了出来,被对方一剑断头。
后方袭杀成功,又有十个士兵从侧翼袭来,一个照面又放到十个尸兵。
就这样子,前后左右,相互掩护,不消片刻就取得不错战果——五十个士兵砍断了将近百名尸兵。
这套战法与八臂猿族的丛林作战颇为相似,当初龙麟军与昊天教恶战时,便曾在丛林内力斩双天之一,这辉煌战果也引起了各方关注,铁鹰乃铁如山嫡孙,将门虎子,岂会不感兴趣,于是便捉摸出了一套丛林战阵,取名为林海战阵,此法真正的威力其实是让士兵从多个方位袭杀敌人,正面背面侧翼等方位配合,若是操练熟络,更能结合八门变化,辅以环境气候,自有一番惊人威力。
这些西夷兵将既是残兵又是临时学阵,再加上东西方差异,连这套战法的半成威力也没有发挥。
就在此时,后方的控阴士察觉到前锋遇阻,于是便下令巨尸出战。
十几头庞大的巨尸咆哮一声,踏着沉重的步子冲了过来,它们身躯庞大,兼之皮粗肉厚,堪比铠甲,所过之处草木尽摧,山石崩裂,活脱脱的攻城利器。
几尊巨尸冲了过来,挥舞着双臂,就如同轮风车般,一个眨眼就折断了数棵大树,西夷兵的腾空攻势顿时无以为继,还有几个士兵躲避不及被巨尸砸死,有的落在地上被踩死,伤亡不轻。
林海战阵虽被瓦解,但侯战戈却任暗赞不俗,毕竟这些夷人都是临时拼凑,能够小挫敌方的先锋尸兵,战绩也算不俗,不由得对铁鹰多了几分佩服。
侯战戈对维纳说道:「进行下一步。」
维纳点头,立即命人吹响号角,隐匿在林中的第二波战士立即动身,只看他们一个翻滚,从草丛里窜到巨尸足前,剑锋一扬,恰好劈在膝盖、脚踝等关节处,巨尸虽然刀枪不入,但关节处却无厚皮覆盖,正可一剑破之,而关节断裂,其动作也受到影响,无法发挥那横冲直撞的威力。
此法名为滚地龙斩阵,讲究快、敏、锐,分为多波攻势,第一波便是滚地砍腿,第二波便是藏身地下再突然冲出,还有配合地刺、剑刃等短小兵器专门攻下盘,此举并非要杀敌,而是要将前面的敌人砍倒,令其倒下,从而阻断后续大队的推进,甚至可以扰乱阵势,在此阵之中还十分讲究出刀快,收刀迅,也就是快打快退,不做纠缠,砍翻敌人前军后,莫要恋战,既避免陷入敌人后军重围,又可以让己方大队捉准敌军短暂的乱军而施加攻击,进一步扩大战果。
但这些西夷人看到巨尸被砍倒,憋屈多日的心情总算得到释放,兴奋之下便要将这些巨尸斩杀,可是这样一来便误了撤退战机,遭后续的尸兵围起一锅端了。
侯战戈暗叫一声可惜,若这些夷兵再给他训练一些时日,此刻便可以趁势而上施展下一个战法——锐锋阵,此阵以大恒军的三花破敌阵为基础,演变出三人为一基本作战组的阵型,一人持长矛在前突进,两个盾牌刀手左右护持,集中一处,以点破面,而且这三个人要同吃同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培养出堪比手足的情意和默契,一上战场便,枪手便一心负责戳杀敌人,盾牌刀手则在两侧掩护,三人始终保持三步之内的距离,同进同退,若练到极限,三人还可气息相通,元气互补,犹如一个整体,不分彼此。
维纳知晓前阵失利,有些懊悔,问道:「东朝使者,这法子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呢?」
侯战戈呸了一声道:「我明明说过只出一击,无论有无得手立即后撤,可你的手下贪胜不知输,白白送了性命不说,还连累后续战法。」
维纳被训斥得面红耳赤,也不好做声。
尼亚问道:「使者,那我们该怎么办?」
侯战戈翻了翻白眼,大手一挥,道:「留下三十人断后,其余的立即撤退!撤退的时候所有人用黄泥涂抹全身,掩盖人味。」
既然滚地龙斩阵已经失效,侯战戈也自知后续阵法无从施展,但这套战法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撤退。
撤退二字对于一般人来说象征着屈辱和吞败,但对于精明将领来说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和手段,因为这撤退要退而不乱,又要有效阻击追兵,要最大程度地保存实力,实在是十分不易。
铁鹰出生将门,祖父又是三朝元老,军中功勋,他自知这个道理,所以开战之前就得针对不同的敌人、不同的兵力、不同环境拟定好撤退方阵。
侯战戈默念卷轴内容:「退兵者非怯战,乃保存实力也,退时需分先后,有序而行,三军齐心,后军退,中军护;中军退,前军护,前军退,精兵护。精兵护主,乃以少击多,需行如风,动如电,不可缠战,亦不可不战。准则有三:其一因地制宜,地利阻敌,延敌战机;其二,速战速决,合兵一处,破敌先锋,激将乱心;其二,虚实交替,诱敌失向。」
回想一遍之后,侯战戈带领留下的三十人,先命十人迅速布置陷阱,他借着丛林之便,在四周布置陷阱机关——挖深坑,埋倒刺,拉绊绳,这些对于不畏疼痛的尸兵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却能针对其双下肢,阻其行军速度痛,又在陷阱之后的三里处布置大量的干草,持着火把以应对,最后又让他们捉来一些野兽杀死,将其血液放出,盛于桶盆之内。
布置好一切后,侯战戈再命另外十人道:「你们把泥土抹在身上,掩盖住人味,蒙过尸兵的嗅觉,然后再用水湿的油布裹住身子躲到山寨里,当尸兵越过陷阱后,立即放火烧掉城寨!」
士兵们十分不解,正想提出疑问,侯战戈反手一掌拍断一棵大树,冷哼道:「再敢啰嗦,立即跟此树下场一般。」
众人立即闭嘴,侯战戈道:「你们一看见起火,立即冲出来杀敌,切记,砍倒一两个怪物就向西面跑去,千万不要让对方围住你们,只要他们不追你们,你们就又回去杀敌,也同样道理,杀上一两个就跑。」
其实这套道理便是扰敌之法,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但使用这种战法的人必须是精锐部队,侯战戈也不奢望这十个残兵能起到多大作用,只不过给尼亚等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尸兵继续推进,层层紧逼,很快便压境跟前,恰好落入先前布置的陷阱之中,不少尸兵双腿受阻,停滞不前,给后续部队带来了不少麻烦。
控阴士心生不耐,派出三十个身体外被白甲包裹的尸兵出阵,这些尸兵乃煞域新兵种,称为骨尸,乃以尸毒将侵蚀其骨骸,令其变异,撑破皮肉,长到体外,形成一层包裹自身的骨骸,其坚硬程度不下于厚甲重铠。
躲在不远暗处的侯战戈见到这几个骨尸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细声嘀咕道:「这倒跟她的骨甲颇为相似,且不知威力如何。」
他本想试着对那些骨尸打一掌,但还是按耐下这念头。
骨尸不惧刀枪,强行越过陷阱,并摧毁各种机关,就在此时,山寨倏然窜起一团浓烟,顷刻间便被火舌吞没。
那名控阴士冷笑道:「宁死不降吗?」
他以阴术探魂,发觉燃烧的山寨并无魂魄溢出,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丧命。
「哼,虚张声势,亦妄想混淆视听!」
控阴士冷笑一声,自觉识破对方劣计,继续命令尸兵推进,誓要擒住那逃走的残兵。
然而,前方也窜起了火苗,大火蔓延,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将整个森林都给点燃了,尸兵乃至阴之物,对此熊熊烈火有种天生的抗拒,动作再度迟缓下来。
火势大盛,将尸兵暂时困在林内,这时躲在废寨的十名西夷士兵迅速奔出,悄无声息地摸到尸兵一侧,看准了几个外围的尸兵将其一剑断首。
尸兵被毁,控阴士心有所感,立即派出一支百余人的尸兵迎战,但西夷士兵转身就跑,他们人数较少,而且分散逃窜,一时间尸兵也难以追上。
控阴士心忖道:「算了,几个小角色罢了,不必理会,还是继续剿灭这股抵抗势力吧。」
他命令巨尸搬起泥石沙土去盖那火焰,藉此灭火,就在它们忙到一半时,那十个人又跑了回来,逮住机会再砍掉几个尸兵,如此反复倒是惹得控阴士大怒,施展秘法,召出一支二十余人的尸兵,其四肢修长,身躯筋肉结实,奔跑起来,快若骏马,顷刻间便追上那十个士兵。
看着士兵被尸兵咬断喉咙,侯战戈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将这支尸兵记在心里。
「进行下一步。借着火势掩盖大部队撤退的痕迹!」
侯战戈给剩余的二十个士兵下达命令,令其毁去留在地上的车轮痕和脚印,再让他们将准备好的兽血涂抹在身上,最后四散逃窜。
由于大部队被泥土掩盖了人味,所以这二十个人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明显,令得尸兵十分急躁不安,欲要饮血吃肉,纷纷发出低沉嘶吼,控阴士见尸兵们有暴走的倾向,急忙施加阴力镇压,一股磅礴冥力撒布开来,一个声音念念有词道:「鬼尊号令,尸祖降赦,控阴弄魂,为吾所用!」
对方动作甚大,侯战戈眼睛一亮,立即瞧见那名控阴士之真身,竟是十大鬼王之一的日游神。
日游神念咒施法,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其安抚下来,重新掌控军权。
「竟然派出了日游神,看来厉帝对这新军十分重视,将为数不多的干将也调到西方来练兵了!」
侯战戈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闪身离去,此战虽然未能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但却在敌军重兵之下保全了这几百人的残兵,而付出的伤亡也仅有二十多人,也算是小胜了一战。
离开树林,侯战戈到了指定地点静候片刻,便见那二十个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他们留下来断后,全部都抱了必死之心,如今生还归来,无不对侯战戈竖起大拇指,佩服不已。
侯战戈道:「客套的话暂且省下,如今尸兵行军速度被阻,相信尼亚王子他们已经远离危险,咱们还是速速赶去与他们回合。」
众人齐声称好,对他无不是言听计从。
宫采苓缓缓睁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身盖锦被,呢喃自问了一句这是哪儿?倏然回想起那「小淫贼」轻薄自己的情形,脸蛋一红,吓得掀开一角被褥查看自己身子,衣衫总算齐整,她脸蛋的温度才逐渐降下。
一个婢女捧着一个水盆推门而入,宫采苓正想问她一些事情,谁料这婢女面露欢喜之色,掉头便走,弄得她好不纳闷。
不消片刻,一个俊俏公子快步踏入屋内,宫采苓看清他的面貌,心跳加速,面红耳赤,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轻薄自己的小淫贼。
魏剑鸣关切地问道:「宫姑娘,你醒了,感觉可好?」
宫采苓面凝寒霜,双手拢被掩胸,警惕地看着他,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魏剑鸣道:「这是天剑谷,你被阴气入体,昏迷过去,所以在下自行主张,先让姑娘在此休息调养。」
宫采苓见他目光清澈,神情真挚,也安心了几分,答谢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采苓始终多日,料想家兄也颇为担忧,这便告辞,来日再登门道谢。」
魏剑鸣道:「这恐怕不行,因为煞域合并了魔界,这段时间全国戒严,还是多等几日,待剑鸣俗事一结,立即送翁主回去。」
宫采苓眨了眨明媚的眸子,问道:「公子有何要事缠身?」
魏剑鸣接触到她含水秋翦,心跳不禁一阵加速,面颊不由一红,道:「天剑谷接到皇帝密信,委托了一些事情,翁主还是莫要听的为好,省得烦扰心神。」
宫采苓心忖这个公子虽俊,但面皮也忒薄了,怎么说不到三句话脸便红透。
魏剑鸣干咳一声道:「这几天便请翁主屈尊在寒舍几日,待剑鸣回转后便亲自送翁主回去。」
宫采苓微微颔首,柔声道:「采苓晓得,还望公子一路小心!」
魏剑鸣心头一暖,只觉得佳人一句话堪比千叮万嘱,不由得头重脚轻起来。
他不敢久留,生怕继续在宫采苓面前出糗,便道了一声告辞,又嘱咐婢女好生照料,这才转身离去。
离开宫采苓休息的庭院,魏剑鸣走出剑谷,只见谷外已经站着两道身影,正是孔丘、宗逸逍二人。
魏剑鸣道:「累三位久候,是剑鸣失礼。」
孔丘笑道:「公子言重了,吾等也是刚到。」
宗逸逍道:「魏公子气色不俗,看来旧伤已然恢复,真是正道之福。」
魏剑鸣道:「哪里哪里,此行九幽深渊,剑鸣还得仰仗诸位前辈。」
宗逸逍笑道:「我们也是受朝廷委托,公子不必客气,毕竟此行还有不少地方得仰仗公子的剑心神通。」
当日侯翔宇派亲子侯战戈西行探查,而朝廷也请武林正道协助貂蝉煞域之事,皇帝亲自写信给儒道二教以及天剑谷,三大门派便派精锐,探查九幽深渊,儒门由东宗教主以及元老宗逸逍负责,道门则由北门的元鼎负责,天剑谷两位长老需要继续坐镇总坛操控诛仙剑阵,所以由魏剑鸣代表。
进入西域后,继续朝西北方行三百余里,便到达一处荒漠寒冷之地,此地遍地黄沙,寸草不生,滴水不见,荒凉之极,猛烈的寒风夹杂着黄沙扑面而来,人畜一旦进入就犹如遭受万箭加身之痛楚,可谓是易守难攻,正是不毛荒漠,而九幽深渊的入口便在此处。
魏、孔、宗三人进入荒漠后,元功自动流转,在身体外形成一道气墙,使得风沙难进三步方圆,倒也不惧这严峻的天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