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来到那幅《钟楼小精灵》前, 她特别喜欢这幅,在她心里也最特别。星星带她自驾游过五十号公路, 带她去小镇看过钟楼, 还给她讲了钟楼小精灵的故事。
星星也画了一幅精灵,跟她这幅不一样的地方是, 星星那幅画上面有个老人的背影,他手掌拖着小精灵。
她问星星,那位老人是谁。
星星说:是张伯。
她没见过张伯, 但见到了,她一定会很喜欢张伯,因为星星也喜欢他。
“哦, 对不起。”月月刚才只顾着看画, 往后退撞到了人。
她撞到了一位...爷爷?
应该是。
他两鬓都有了白发,带着墨镜,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这位爷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像在看她,连她的道歉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月月仰着脑袋, “我撞疼你了吧?对不起。”
“没关系。一点儿都不疼。”那位爷爷声音沙哑, 他半蹲下来, 依旧戴着墨镜, “你是月月?你的钟楼小精灵特别棒。谢谢。”
月月眼睛亮了,嘴巴不由张成O形, 这位爷爷好厉害, 竟然猜到了她就是这些画的小主人。
不过她好奇, “为什么谢谢我?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喜欢我的画,也谢谢你来我的画展。”
月月边上有保镖,直直盯着他看,他跟月月挥挥手,便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月月接着看画。
展馆后面的院子里,慕靳裴他们三人还在商讨小布丁抚养权的官司,手机响了,他跟季星遥歉意地点点头,到了别处接听。
储征汇报,“慕总,张伯来了画展,两分钟前刚离开,他昨天还去了一家房产中介,打算买房子,他看中的那个小区就在季小姐画室大厦附近,走路也不过十多分钟时间。”
“对了,张伯新办了号码,注册了社交平台账号,只关注了季小姐给月月注册的那个账号。”
他征求老板意见,要不要继续跟着张伯。
慕靳裴:“用不着。你们跟踪他他有数。”只不过是懒得甩掉。现在他愿意露面,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也在考虑着要怎样慢慢进入星遥的生活里,他们就没必要再打扰。
“人都撤回来。”
“好。”储征又问:“那要不要通知季小姐?我这边需要配合您做什么?”
慕靳裴不打算再插手季星遥和张伯之间的事,他们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
张伯慢慢老了,他只有星遥这么一个孩子,他们之间最要紧的是要怎样消除曾经的隔阂,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
这绝不是让他们立马碰面就能解决的。生硬的没做好心里准备的见面反倒尴尬,弄巧成拙。
“让他们顺其自然。”
储征发现老板跟以前有点不一样,处理亲情问题有了经验之谈,也许为人父之后就慢慢变成熟。
挂了电话,慕靳裴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院子。
谢昀呈在飞机上没闲着,十多个小时一直在加班处理工作,这会儿人困马乏,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季星遥已经开始在手机备忘录列出谢昀呈的种种劣行,慕靳裴坐下,“他有没有同时交过两个或两个以上女朋友?”他问季星遥。
谢昀呈活活被气醒,“诽谤有意思?”
慕靳裴抬眼皮,两股不对付的视线在空中厮杀。
他面不改色道:“一个接一个换,只算滥情不负责任层面,还有补救机会,你要两三个一起交往,这是道德败坏,法官轻易不会把孩子判给一个这样的父亲。”
据他所知,何楚尧也喜欢玩,跟谢昀呈物以类聚,不过何楚尧再会玩也没谢昀呈会玩。
何楚尧跟谢昀呈认识了十几年,他那点破事,何楚尧门儿清,到时在法庭抖出来,那得多热闹。
他怕的,就是何楚尧掌握了一些谢昀呈道德败坏的证据,那谢昀呈想争取监护权的几率微乎其微。
他瞅着谢昀呈:“没诽谤你也没败坏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别到时被何楚尧打个措手不及。”
季星遥扶额,她预感那天将会是一场比渣大会。
她也看向谢昀呈,“到底有没有过同时交往好几个?”
谢昀呈拿起桌上刚才只抽了几口的雪茄,再次点上,气的心口疼,“我拿我的人格保证,没有!”
慕靳裴不轻不重‘呵’了声。
那声‘呵’里传递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你有人格吗?
季星遥暂且信他,毕竟他要不说话实话最后损失的是他自己。
谢昀呈现在担心的是小布丁那边,他要怎么跟她说?
不告诉小布丁实话又不行,她知道后肯定会很难过,她已经十二岁,法官会征求她的个人意见。
到时她去法庭旁听,他那些劣迹斑斑的过往不就要毫无保留在她面前摊开?这多有损他温暖父亲的形象。
谢昀呈用力吸了口烟,慕靳裴搭了他一眼,能猜到他为什么满面愁容,“我负责跟小布丁说你们要对薄法庭这事。”
谢昀呈觑他,显然不放心,他吐出烟雾,“你?”
“有什么问题?”慕靳裴站起来,“小布丁的经历,我感同身受,我知道要怎么跟她说。我明天就回。”
他还要陪月月,先行离开。
季星遥余光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拐弯走进展厅。
谢昀呈看着指间的雪茄,细细琢磨慕靳裴那番话,什么叫小布丁的经历,他感同身受。
抽了几口,他把烟熄灭。
仿佛明白了,慕靳裴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是被收养,他比同龄的孩子听话懂事,会察言观色,从不无理取闹。他怕慕温怀和裴钰有了孩子,就不要他了,他也总以为,慕家其他人是不欢迎他的。
失去亲人,‘寄人篱下’的日子,他跟季星遥小时候没经历过,自然不懂那种滋味,但慕靳裴懂小布丁。
--
回到曼哈顿,他们各忙各的,分工明确。
晚上下班,偶尔会约在画廊办公室见面。
上一次在画廊聚一块是为了调查坠机案,谢昀呈是局外人,慕靳裴是困在局里走不出的那个人。
这一回正好相反。
谢昀呈将近一个月没回家,今天回去给小布丁拿零食,他让家里厨师做了一些玫瑰蛋糕和布丁。
慕温雅早已把零食装好,她不反对儿子养小布丁,但也不赞成他去跟人家亲爸争孩子监护权,可笑至极。
“你这是跟谁赌气呢,非要和楚尧争孩子,人家是小布丁亲爸,你说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谢昀呈正在吃燕麦粥,这两天没怎么正经吃饭,胃有些不舒服,回来吃点热饭还被唠叨。
“妈,您消停消停行不?”
慕温雅哪会听:“我是你妈,说你也是为你好,你跟何家多少年交情了,你看你现在弄得鸡飞狗跳。”
谢昀呈严厉纠正,“不是我要闹,是何楚尧他跟疯狗一样,现在逮谁咬谁!”
慕温雅:“他妈妈跟我说了,你不让他见小布丁,搁谁谁不急?”
槽多无口,谢昀呈懒得再辩解。
那天在病房,小布丁知道自己身世后哭成那样,把被子蒙在头上谁都不见,捂得一头汗都不愿见人,何楚尧不是眼瞎没看见。
最后科里去了,陪她弹琴,后来她才慢慢平复下来,可她依旧没有做好见何楚尧的心里准备。
突然找到了亲爸,还是自己认识很久又一直喜欢的人,偏偏亲爸才新婚,就算搁一个成年的孩子身上都没法一时接受,更何况小布丁还是一个病重的,身体有严重缺陷的十二岁的孩子。
不知道何楚尧那个傻逼成天在想什么,几天见不到孩子他就要起诉。
谢昀呈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他着急有个屁用!要是小布丁想看他,我能不让他去病房?”
慕温雅纳闷:“那既然这样,你跟他闹什么,庭前和解吧,闹成这样不够丢人的,你们现在不是应该集中精力去照顾小布丁吗?”
谢昀呈盯着母亲看,半晌,他道:“连你这么自私的人都知道要先照顾孩子,何楚尧他就是做不到,我凭什么要跟他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