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长相,宁博容本是自信的,要说有女子不在乎容貌,那绝对是骗人,宁博容觉得自己这辈子生成这样,已经是接近祸水的级别,那面前的张如卿,那就是妥妥的绝世美女。
以至于她一走进来,不仅仅是整个室内仿佛亮了一亮,几乎可以说是光彩照人,而且直接让现场见惯了场面的贵妇闺秀们倒吸一口凉气。
宁博容坐在首座,这厅里再无人比她的身份更高,一身厚重翟衣端庄雍容,她原生得娇弱,乃是我见犹怜之态,如今在这衣服与通身气质映衬之下,光华内敛,尤其那书卷气质,竟是让她愈加温文尔雅,令那清丽容貌愈加锦上添花。
她自己或许不觉,众人暗暗拿她与这张如卿比较,虽乍一看去,这张如卿美得极惊艳,且有十二分的侵略性,即便是女子看了,都有些目眩,但太子妃原也是个大美人,偏美得柔和,犹如春风化雨,毫无侵略性可言,通身上下皆是一个雅字,看久了,也未必比这张如卿差到哪里去。
尤其这张如卿一出现,众人反倒看太子妃愈加顺眼起来。
因为张如卿这样的女子,男人几乎无法抵御她那张脸,仿佛就是生来让其他女人嫉妒的。
今日历祯帝大寿,那禄渊侯被夺了兵权,但底蕴还在,爵位也未被削去,自是要来祝寿的,张如卿作为他的女儿,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前些日子身体不大舒爽,未曾来拜见太子妃,原是我的不是。”只见那黎王妃李氏深深拜了下去,似是满怀歉意道。
宁博容抿唇一笑,好啊,她高兴演,她就陪她演,于是,也情深意切道:“阿嫂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偏生不让她起来。
黎王妃作为汉承侯的长女,自小几乎是千娇万宠地长大,结果一纸皇令打得阿父措手不及,只得嫁给平庸的黎王为妻,且这黎王虽身体无恙,腿上却有那么点儿小毛病,让他绝了继承皇位的可能,要说她心中没有怨气,那绝对是说谎的,颖王被黜、赵王被圈禁之后,原是该轮到排行第三的黎王,偏他因为这么点儿毛病,让那老四捡了便宜,随后嫁进来的太子妃宁氏,更是处处不如自己,怎能让这李莞服气!
可在地位上,她若是来见这宁氏,却是必须要行礼,谁让人家是太子妃。
“多谢太子妃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李莞柔声道。
宁博容这才带着笑上前两步,扶起她来,然后看向她身旁的张如卿,“这位就是张家妹妹吧。”
张如卿行礼的姿势比李莞更加完美无缺,“永州张氏见过太子妃。”
一旁李莞勾起唇角,想起那太子刘湛与张如卿乃是青梅竹马的传闻,心中就更加舒坦了,她就不信了,会有女人看到这张如卿的长相,再结合那传闻还能不泛酸的。
宁博容却带着微微的笑,“不必多礼。”
丝毫没有为难张如卿的意思,反倒是让李莞有些诧异。
宁博容心中却在冷笑,这张家早就列在了刘湛的清理名单里了吧,不说针对自己的刺杀,瞧刘湛的样子,这张家人不知道还有哪里惹到他了,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出手,现在历祯帝还顾念几分旧情,到时候刘湛可不会管他,这张如卿她看着是不怎么顺眼,但只要她识时务,不来招惹自己,宁博容也懒得动她。
虽然那张脸,瞧着是不怎么舒服。
明明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大宴,在场的众人也知道面前这个少女实则没有什么特别高贵的出身,而令她们感到佩服的是,一切从头到尾都井然有序,而她自也是始终从容淡定,半点儿不见忙乱。
现场的宫人们不少,却是人人各司其职。
她们自然不知道宁博容的计划书,不知道她用的是连带责任制,这些宫人自然不敢出错,也不知道她在事前足足写了二十个预案,这工作做在事前,现在自然心中有底。
而宁博容让上的红茶,那些个精致的果脯点心,也让这些权贵女眷看出了她的别具匠心。
“……怪不得让圣上如此看重,果然不同寻常。”
“听闻那万里书院如今一飞冲天,便有太子妃的缘故在。”
“嗯,我有个族侄在万里书院读书,说是那书院的氛围与别处全然不同,只去了,他便不肯回来。”
“听闻那万里书院早起便要诵《少年说》?”
“不错,激励少年意气,不仅读书,也习武,端的是文武双修,我那族侄去了不过两年,回来整个人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唔,不若把我家侄子也送去念书……”
“能作出那等《少年说》的女子,怎是寻常,圣上钦点她为太子妃,自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哪像那张如卿,怕是只有一张脸,哼……”
“……”
女子的想法,都是如此,与张如卿虽是无冤无仇,单那张脸,就足以让大家说出这样的酸话儿来,尤其现今禄渊侯失势,便是给那张如卿听到了,这几个女眷也没大所谓。
张如卿默默垂下眼,只当没听见那些闲言碎语。
李莞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她虽与张如卿一道来,也不过是想膈应一下宁博容,要说她与张如卿有多少交情,实则也是没有的。
然后,她就看到身旁的张如卿站了起来,李莞有些诧异,却是拉了一下她,“妹妹,你——”
张如卿却坚定地朝着前方跨了两步,然后缓缓跪了下去。
厅内有着上百权贵女眷,方才还一派和乐融融,瞬间鸦雀无声。
宁博容脸上的笑容敛去,淡淡看向下方跪着的张如卿,她却并没有立刻叫她起来,当然,也没有半分慌乱,只是柔声道:“不知卿娘这是何意?”
虽是古代,但这又不是清朝,压根儿不是随便就磕头的年代好吗?尤其她们这等出身高贵的女子,更是极少下跪。
张如卿却跪得笔直,那张美得几乎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的眼睛里落下泪来,“还请太子妃慈悲。”
宁博容轻轻道:“卿娘这没头没尾的,今日是圣上大寿的喜庆日子,却是这样一哭一跪,逼得我真不知怎生是好了。”
这个“逼”字用得却是精妙,一哭一跪,也是说得极重,今日圣上大寿本是喜事,这哭哭啼啼的算是什么事儿,偏生还这样跪着逼迫太子妃,这话,说得太有技巧。
张如卿面白如雪,却仍然道:“如卿自知大错,但现在不说,往后偏居永州,怕是再不能进宫来,我蒙贵太妃看重,自小随她长大,如今她却因如卿之故晚年凄凉,我之心痛,实难以言表。”她一说,重重磕下头去,听得宁博容心头都是一跳。
但这样一说,宁博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受到张家牵连,之前在宫中以太妃之名几乎享受着太后待遇的贵太妃被迁往西宫,地位一落千丈不说,她虽有独女福慧长公主,但长公主并无甚权力,再加上福慧的丈夫博望侯乃是历祯帝的心腹,知道了内情之后自然不敢去帮她说话,福慧性情天真,博望侯又有意隐瞒,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母亲地位的变化,而刘婉贞昔日与这位贵太妃感情也是极好的,宁博闻只是三言两语,她便不再开口。
在她的心中,与这位贵太妃感情再好,哪怕贵太妃予她有恩,这些年她与阿兄待她恭恭敬敬亲热有加,待福慧也是不薄,偏她要做出这等事来,刘婉贞哪怕再糊涂,也知道这时候要站在兄长与丈夫这边。
听张如卿这般说,也在现场的福慧长公主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愕然道:“我阿母怎么了?”
她这样一问,张如卿反倒噎住了,她该怎么说?要是说得太清楚,就变作埋怨下令贵太妃迁到西宫的圣上了。
宁博容微微笑了起来,握住坐在她右手边的福慧长公主的手道:“姑姑不用担心,贵太妃好好的呢,所以我也不明白,这卿娘何以这般——”
座次的安排上,宁博容身为太子妃身份最高,左手边坐了刘婉贞,这右手边就是福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