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见桓素舸脸色不好,精神欠佳,便忙起身告辞。
桓素舸因为身子不适,也并未挽留。
锦宜陪着林夫人朱静儿出了院门,林夫人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眼道:“头上的伤,还疼不疼了?”
原来那日锦宜匆匆走后,林夫人毕竟起疑,打听起来,便问到了林清佳身上。
林清佳知道母亲心细,不敢隐瞒,便简略告知。林清佳又道:“妹妹怕扰了喜宴,也不让我惊动母亲,如今太子殿下送她回去了。”
林夫人听后,又是惊心,又是感叹。若这件事在府里闹出来,只怕这喜事就不知要变得怎么样了,锦宜却这样懂事识大体,声息不闻地悄悄去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爱看热闹的人,暗中嘴碎嚼舌,说锦宜将成了未来辅国夫人,指不定为如何的难林家,且以她那种性情,兴许还会在宴席上闹事呢,谁知这帮人竟全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锦宜一笑道:“早就不疼了,都快好了。”
林夫人问:“不能留疤?”
锦宜摇头:“并不是什么大伤,不会的。”
林夫人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好。”心里自然有很多话,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一则对锦宜有些愧疚,二则她又将是辅国夫人,林夫人便很有分寸地停口:“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去了,你不要送,留神风扑了。”
才要松手,锦宜突然把她的手握紧了些,林夫人一愣,锦宜却又缓缓松开,只行了个礼道:“您老人家也保重身体。”
林夫人心中大为感动:“好孩子……”轻轻一叹,欲言又止。
朱静儿过来行礼,婆媳两个便往外走了。
锦宜一直目送林夫人的身影消失眼前,才转身回到屋内。
到了中午,外头丫鬟叫嚷小少爷回来了。锦宜抬头看时,果然见子邈跟八纪一前一后跑进门来。
锦宜见他的脸红红的,举手摸了摸,果然冰凉:“怎么也不知道避风?”
子邈道:“不打紧的。”
八纪上前道:“姑姑!”自己爬上锦宜身边的椅子上坐了,又问,“姑姑在做什么?”
锦宜道:“给子邈做件棉衣。”
子邈满不在乎地说道:“姐,我衣裳够多了,不用给我做了。”
锦宜只是一笑,也不理他。八纪在旁羡慕的看着:“几时也能给我做一件儿呢?”
锦宜回头看他一眼:“你要这个做什么,你们府里的不比这个强上百倍?”
八纪道:“姑姑亲手做的,那当然不一样啦。”
锦宜瞥他一眼,不禁笑道:“小小年纪就这样油嘴滑舌,怪道……”说着便深深低下头去。
子邈喝了几口热茶水,突然说道:“对了姐姐,前天家里到底怎么了?”
锦宜道:“什么怎么了?”
子邈道:“那讨厌的王家两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三叔公还跟爹一起回来,还叫我们在屋里不许出来……八纪说一定有事发生。”
八纪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什么我说的,你怎么又卖人。”
子邈摸摸头,讪笑:“是是是,不是八纪说的,是我猜的。”
锦宜道:“问我干什么,我那天睡了大半天呢,你们怎么不去问你三叔公呢?”
子邈吐吐舌头:“我可不敢去。”
锦宜哼了声:“柿子捡软的捏是不是,再跟我乱打听,我告诉他去。看怎么罚你们两个。”
两个小家伙才忙消停了,又央求锦宜不要向桓玹透露。
奶娘又送了些点心果子进来,两个小家伙吃吃喝喝,过了会儿,八纪捅捅子邈,道:“你还不快说那件事?”
子邈一怔,旋即想了起来:“对了姐姐,有一件正经大事。”
“什么大事?”锦宜问。
子邈道:“下个月,我跟八纪就要去翰墨读书啦。”
锦宜正在往衣料上均匀地铺棉花,闻言,手上那一簇棉絮便飘摇而落:“下个月,不是说过了年么?”
八纪道:“姑姑,你果然知道了?是我无意中偷听到三叔跟翰林院陈学士说的,所以才先透露给子邈,不会有假的。”
子邈则问:“姐姐,三叔公果然提前告诉你过?”
锦宜回头呆呆地看着两个人,无法回答。
八纪叹道:“你也就算了……我想不通的是,怎么连我也要去?我还想在府里跟着三叔多混两年呢。”
子邈幸灾乐祸道:“多半是三叔公烦了你,所以早早地打发你过去的。”
八纪叹了口气,小小地年纪居然流露出大人般认真的惆怅:“说起来,我还真舍不得三叔呢,赶明我再好好地求求他,兴许他改变主意呢。”
子邈忙拉住他,一脸惊恐:“你要是不去,我岂不是一个认识的也没有了?你……你不跟我作伴啦?”
锦宜在旁看着两个小家伙低声商议,半晌无声地笑了笑,仍回去掸铺棉花去了。
***
转眼间进了腊月,子邈果然跟八纪一块儿去了翰墨,这翰墨地处长安郊外,据说原先是个有来历的道观,后改成了学塾,足容纳四五百号人。
之所以地在城外,就是要让学生们远离闹市的繁华喧闹,安心地读书修习,有所大成。
这其中读书的孩子们,出身多是非富即贵,跟子邈自然不是一路人,幸而有个八纪在身边陪着,子邈才不至于太过凄惶,也慢慢地习惯了学院的生涯。
学生们因为在翰墨住宿,每个月有两天的时间回城返家探望,锦宜正有些担忧,毕竟天气更冷了,怕子邈的棉衣不够,吃饭上也不知怎么样。
上个月他回来的时候,因为去了新鲜地方,又有八纪陪着,精神倒是不错,如今眼见腊月中了,锦宜日夜盼望,子邈还没回来,桓府却派了四个女人过来。
原来桓府的四小姐桓纤秀生辰将到了,特意差这两人来请桓素舸跟锦宜到时候过府饮宴。
桓素舸笑了笑,道:“给四丫头做寿,这是老太太的主意?”
其中一个婆子道:“是二奶奶的主意,老太太也正有这个意思。这才凑到一块儿了。”
桓素舸点头道:“我原先在家里的时候,就曾说过四丫头太低调了,每年过个生日都悄然不闻的,这下倒是好了,可以好好地热闹热闹。”
婆子笑道:“三小姐跟郦姑娘若去,就更是锦上添花的热闹喜庆了。老太太听说您有了身孕,恨不得自己亲身过来看看,因为天冷,众人都劝阻着,饶是这样,一天在家里还念叨几次呢。您这次回去,就可以好生地多住几日了。”
这些来请的人去了后。桓素舸便叫林嬷嬷去告诉锦宜此事。
林嬷嬷自去锦宜房中,却见奶娘不在屋里,也没有丫头伺候,里外都静悄悄的,林嬷嬷叫了声:“姑娘。”
转到里间,却见锦宜手里握着一件儿素白色的里衣……虽惊鸿一瞥,也能瞧出是男子的制式。
锦宜听见动静,忙站起身来,手随着把那件衣裳拢了起来扔在身后。
林嬷嬷见她眼睛微红,不知何故,便假意没看出来的,只陪笑道:“姑娘,方才桓府里派了人来,三天后是四小姐的生日,他们来请夫人跟姑娘过去吃酒呢。夫人那边儿已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