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春瑛忽然接到通知。要她到太太屋里去。她心下暗忖难道是玉兰的事发了?不过早有准备,她倒也不慌张,便很淡定地跟着来传话的小丫头去了。
才进了正院,她就看到芍药迎面过来,挥挥手打发掉那小丫头,扯了自己一把,小声道:“你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玉兰么?她今儿似乎在太太面前告了你一状呢!太太很是气恼,特特要召你来问话。因太太不许我们近前,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要不要紧?”
春瑛暗道如果如此,见芍药眉宇间隐隐带着担忧,心中一暖,便道:“多谢姐姐告诉我,不要紧的。我有办法对付玉兰。”
芍药闻言,忧色略减了一二分,只是还皱着眉头,她领着春瑛来到上房门前,掀起帘子,小声说了句:“我就在外头呢。”暗暗打算要是太太下令打春瑛板子,就拿老太太近日要为姑太太乞福的由子来劝说。
春瑛朝她眨了眨右眼,便进去了。恭恭谨谨地照足礼节下跪拜见。眼角偷瞄,玉兰果然就站在边上,整个人瘦了一圈,穿着半旧的蓝布衣裙,看起来有些落魄。
太太没叫春瑛起身,就直接示意玉兰:“你去问她!”玉兰得意地福了一礼,便板起脸对春瑛斥道:“太太问你话呢!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在霍家宅子时,不顾同出侯府的情谊,反而站在霍家人那边对付我,还哄骗我去了别处,不许我给太太送信,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春瑛心中冷哼,暗中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逼红了眼圈,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几时做了这样的事?姐姐得了病,人人都说会传染,不敢近你的身,也就只有我念着情份,给你送水送吃的,又陪姐姐说话,姐姐这样颠倒黑白,太叫人伤心了!”
玉兰瞪大了眼:“颠倒黑白的是你!你明明知道我没病,却根本不理会我,若不是我抬出太太,你会跟我说话?!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还有,你几时给我送过吃的?!”
“我几时承认过这种事?我因怕别人拦着。总是避着人给你送,但是那院子就这么大,总有人看见的,太太不信,随意叫个人来问,看我是不是给玉兰姐姐送过水?!”春瑛又悄悄在袖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回把眼泪给逼出来了,“天地良心!姐姐得了什么病,人人都知道的,大夫说是女儿痨,会传染人,虽然病情不算重,也要养些日子。诺大一个霍府,也就是我愿意跟姐姐说话,姐姐如今却来诬我……”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转向安氏:“太太明察,奴婢字字句句都是真话,绝无虚言!”
“我没病!”玉兰急得几乎要跳脚,看着安氏脸上隐隐透出的怀疑之色,一咬牙,便扯起本来的话题,“别打岔!刚才我说了。你哄骗我,把我弄到别处去,不许我给太太报信,这又是怎么说的?我可是警告过你,不要忘了根本,不要背主,你这是明知故犯!”
春瑛一脸不解:“姐姐要报什么信?姐姐叫我捎话回府里,叫人接你回家,我不是捎过了么?姐姐也平安回到家里了呀?背主这个罪名太重了,姐姐可不能随口胡说!”
一说起这个,玉兰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是叫你传信给太太!你给我传到哪里去了?!太太根本不知道!”
春瑛擦去脸上的泪水,正色道:“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太太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这样大喇喇地叫我传话给太太,要太太接你回家,未免太拿大了,难道是病糊涂了么?即便太太再看重你,你也不过是个丫头,要守本份才是。太太日理万机,不知要办多少大事,咱们底下人,不能给太太分忧,已经是大大的失职,怎能拿这点小事打搅太太呢?姐姐们教导我时,总叫我要事事想在主子前头,为主子分忧,我可是照着姐姐们的教导做的呀?!”
玉兰被噎住了,睁着大眼睛瞪向春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氏皱皱眉,开口道:“好了。我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虽说玉兰传话时没说清楚,是有些不妥,但你应知道事情轻重,不论如何总该报给我才是!”
春瑛忙低头一礼:“是,奴婢愚钝,只是单纯想着不能拿小事打搅太太,不知此事关系重大,太太教给奴婢,奴婢再不敢犯了。”
她这么一说,安氏倒不知该怎么接口了。如果说一个二等丫头生病被送走,称得上“事关重大”,那是笑话,但这虽然并不是“小事”,却也不是能随便让人知道的。
安氏沉默着,玉兰却不甘心地跳了出来:“小事小事!你总说这是小事,可我是有要紧事要报给太太的!都是你,害我错过了时机!如今……”忽然顿住,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春瑛,没有说下去。
春瑛一脸委屈地道:“我怎会知道姐姐有要紧事报给太太?姐姐只叫我禀报太太接你回府,根本就没提起什么要紧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事情要紧?若它真的要紧,姐姐早该告诉我。让我转告太太,既然姐姐没说,显然是不大要紧的。我总不能为这么一件不要紧的事让太太劳神?姐姐教导过,好丫环不该……”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安氏打断了:“够了!都给我消停些!”脸色发青地盯了玉兰一眼:“她说的可是实情?!”
玉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道:“奴婢……奴婢……奴婢是怕她走漏了风声!”她似乎有了些底气,“对,就是这样,因为怕春瑛走漏了风声,所以奴婢没把实话告诉她,若不是她瞒着太太。事情本该万无一失的,这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