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深觉, 自己病了, 而且病的非常严重。
她夜不能寐, 脑子里面转着一个沉檀姑娘, 片刻后又冒出个孔君平, 然后看到陆朝宗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若是放在从前, 她哪里敢生这厮的闷气, 只一瞧见这厮的影子,便老早跑远了。
陆朝宗端着手里的茶碗坐在苏阮侧边,身后的雨过天清的深山老林, 潺溪幽径。
苏阮气呼呼的起身,不愿瞧见这人,就提着裙裾去茅屋门口折拐枣吃。
不远处走来一挑着扁担箩筐的男人, 身形高大, 穿着细薄的汗衫。
苏阮一开始以为又是那李阳飞来送物事了,但待人走近, 却是发现这人不是李阳飞, 而是一个陌生人。
“姑娘。”放下手里的箩筐, 那人笑眯眯的道:“小人来给摄政王送东西。”
苏阮蹙眉, 抬手一指茅草屋, “里头呢。”
那男人盯着面前婀娜百媚的苏阮定看了片刻,然后才弯腰将一个箩筐搬进茅草屋。
苏阮有些不喜, 使劲的折下一只拐枣扔在那男人身上,“所谓非礼勿听, 非礼勿视, 非礼勿言,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吗?”
男人愣了一下,伸手拾起地上的拐枣捏紧。
苏阮继续道:“那看来真是主子没教好,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心里头存着气,苏阮说话难得的尖酸刻薄了几分,但如若不是这男人刚才看向她时目光猥琐恶心,苏阮也不会将自个儿的气撒在这不相干的人身上。
男人拎着手里的箩筐,看了一眼坐在里头闲适吃茶的陆朝宗,又看了一眼站在拐枣树下的苏阮,突然猛地一下起身将手里的箩筐朝着陆朝宗扔了过去。
苏阮背对着茅草屋站立,还在细碎碎的念着话,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掐住了胳膊。
“啊……”宽大的常服笼罩下来,将苏阮纤细的身子裹进里头。
苏阮用力的喘气,浓厚的檀香味弥散,熟悉的味道让她慌乱的心绪瞬时就沉静了下来。
“别睁眼。”一手捂着苏阮的眼睛,一手捏着手里的匕首,陆朝宗双眸深谙,浑身散发出凌冽的戾气,犹如初登人间的恶鬼阎罗。
男人被陆朝宗捅了数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浓厚的血腥气弥散,苏阮被陆朝宗罩在衣袍里,呼吸之际有些难受。
“走。”一把将苏阮从地上托抱起来,陆朝宗抬步走进茅草屋,一手拎起还躺在罗汉床上打着小呼噜的小皇帝。
苏阮趴在陆朝宗的肩膀上,无意睁眼看到那浑身是血躺在门口的男人,当即就干呕一声。
小皇帝迷迷瞪瞪的还没醒,挂在陆朝宗的胳膊上蹬着一双小短腿,被陆朝宗甩到了后背。
茅草屋的旁边拴着一匹马,陆朝宗翻身上马,将苏阮和小皇帝固定在自己怀里。
缓过了一阵气的苏阮战战兢兢的坐在马上,说话时声音发颤,“我们是被发现了吗?”
“嗯。”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苏阮额上被吓出的汗,突然嗤笑一声,“胆小如鼠。”
若是放在刚才,听到陆朝宗如此说自己,苏阮自然是还要怄上一番气的,但是此刻,她的命都挂在陆朝宗的身上,只能忍气吞声作罢。
哼,还说什么欢喜她,连哄哄她也不愿意……
苏阮鼓起小脸,伸手抱住面前的小皇帝。
小皇帝光着小双脚缩在陆朝宗怀里,白胖的身子随着马儿颠颠的哆嗦。
“是不是冷了?”
陆朝宗的马骑得并不快,但因为小皇帝身上只穿了一套刚才午歇时候的亵衣亵裤,林中森木繁多,阴气较重,所以刚刚从被褥里被拎出来的小皇帝自然会觉得有些冷。
“唔……”抱着苏阮的胳膊,小皇帝跟她一道挤在陆朝宗怀里。
“没事的。”安抚着不安的小皇帝,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陆朝宗,“王爷,咱们去哪?”
“回宋陵城。”陆朝宗话罢,突然加快了马速。
苏阮猝不及防的一头扎进陆朝宗怀里,跟小皇帝的脑袋磕在一处,撞得“砰砰”响。
陆朝宗单手一拢,散开的常服宽袍便将两人罩在了里面。
苏阮吃力的冒出半个脑袋,突然瞧见身后浓烟四起。
“王爷,着火了!”
苏阮伸手拽住陆朝宗的衣襟,使劲的用力,“山烧起来了。”
“嗯。”陆朝宗似乎早已料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之后把苏阮的脑袋给压了回去,然后策马拐进一旁的小路。
小路崎岖坎坷,泥土湿滑,但好在这匹马是好马,驮着三人也依旧平稳前行。
火势渐大,已然引起山底下人的注意,苏阮瞪着一双眼,掌心冒汗,神色焦躁。
陆朝宗说她胆小如鼠,真是没说错,她一生长在苏府内,见识少,胆识小,只随了这陆朝宗几天,便比她在苏府内活了十五年还要跌宕起伏。
可想而知,这陆朝宗以前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要有如何的胆识谋略,才能在一众豺狼虎豹之中称王。
古木参差,浓烟滚滚,山下有村民提着水桶上来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