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里很安静。
就在顾扬飞速思考自己要不要后退两步, 以免被面前这人暴打的时候, 高小德已经从吧台后一溜烟钻出来, 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搞定了, 你在这守着, 我去和老阎拉会员过来。”
“这附近还有别的酒店吗?”顾扬问。
“酒店没有, 农家乐倒是还有一些。”高小德披上雨衣, “不过这时候你就别再助人为乐了,快去办手续吧。”
顾扬才稍微一犹豫,高小德就已经消失在了风雨里。
天空依旧电闪雷鸣。
顾扬把身份证交给前台小妹, 鉴于之前那位客人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所以两人都很有几分紧张,如同正在进行某项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空气像是被胶水黏住, 气氛寂静夹杂诡异, 而就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里,偏偏还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粗声粗气道:“喂!你的东西掉了。”
顾扬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转身, 一个胸牌就被“啪”地扔到吧台上, 是他在寰东的工作证, 八成是刚才从裤兜里掉了出去。
“谢——”话没说完, 对方已经端着两杯茶回到了休息区,看起来应该是司机。
……
“怎么回事?”陆江寒问。
司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江寒闻言一乐,也不喝茶了, 走过去询问:“现在还剩几间客房?我们都要了。”
“四间。”前台小妹细声细气答完, 生怕对方会闹事,连忙又补了一句,“这位客人已经在帮你们想办法了。”
“是吗?”陆江寒看向顾扬。
“是。”顾扬硬着头皮,暂时放弃了自己的听障人设,他刚刚问前台要了张地图,请她在地图上标出了附近的几个农家乐,挤一挤应该也能住五六十人。
“张大民杀猪馆?”陆江寒看着地图。
顾扬苦口婆心地说:“这种时候就不要挑了吧?”只是名字不好听,床还是有的。
“那为什么你不去住?”陆江寒问。
话题又绕回原点,顾扬思考了一下,觉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道德品行低下,不如对方优雅高尚。但这种理由听起来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还很像痞子挑衅,所以他只好继续用沉默代替回答,让歉意独自翻滚在深深的脑海里。
“总之,”他指了指地图,同时悄无声息往后退一步,“如果你需要导游,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陆江寒皱眉:“你跑什么?”
“没跑啊,”顾扬继续往外挪:“我去门外抽个烟。”
裤兜里还有高小德的半包中华,顾扬装模作样叼了一根在嘴里,蹲在屋檐下吹风,虽然有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但总好过继续待在大堂里接受良知谴责。
看着窗外冻得缩成一团的顾扬,陆江寒哭笑不得,刚打算让司机叫他回来,寰东的旅游巴士已经开进了大院。
高小德第一个跳下车,招呼保安过去帮忙。杨毅撑着伞站在车门口,一位一位扶会员下来,顾扬有些意外:“杨总,您怎么来了?”
“等会再说。”杨毅问,“房间都开好了吗?”
“已经弄好了,可以直接入住,洗衣房和厨房也沟通过了。”顾扬回答,“都没问题。”
“不错。”杨毅简短地表扬了一句,“那也别傻站在这了,先去带着会员办入住吧,都饿坏了,让厨房尽快备餐。”
“好的。”顾扬从车上抱下一个小女孩,一路踩着泥水跑回大堂,结果进门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见暖黄色的灯光下,陆江寒正在和大家挨个握手,一边道歉一边让服务员送上热毛巾和茉莉茶,气氛很是和乐融融。
顾扬:“……”
前台小妹:“……”
“看来你是真不认识陆总啊?”司机走过来,笑着说,“行了,这里的服务员人手不够,快去厨房催一下。”
陆总?
顾扬气若游丝道:“嗯。”
……
——求助:实习期第三天,就在总裁面前装残疾、插队、抢东西、抽烟,还能抢救吗?
——谢邀。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找到工作。
——这一通蛇皮走位好鸡儿秀,兄弟牛批。
——当然没救,埋了吧。
……
晚上十点,淋淋漓漓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通讯已经基本恢复,顾扬站在酒店阳台上,打了个电话回家报平安。
“我去弄个泡面?”高小德在房间里问他,“看你晚上也没怎么吃饭。”
“没胃口。”顾扬把手机丢在一边,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累。”
高小德也觉得这件事很神奇,之前接单的时候,旅行社只说了这位客人脸盲,所以需要导游一路多费心,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盲到这种程度。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对新知识的渴求,小心询问:“所以你这病一发作,就会认不出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