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蹲跪着,云栖靠在他的身上,并不能躺平下来,被他搂在了怀里。一把匕首从云栖的背后插入,深深的,只留着把手露在外面。依着位置,照贾政经验来看,怕是从背后直接捅入了心脏。这个伤势,在现代,用外科手术或许还得救,只是现在,已经是没了法子。若把这匕首拔了,那这大出血下,这人一下子就没了。
贾政并不敢动那把匕首,也没有看被护卫拿下的那个乞丐,只是盯着看怀里的云栖。他搞不懂,与这人并无什么深交,也只有这一路上才多说了些话罢了,这人,怎么会为他舍命?只是,他现在也不想搞懂这些,他是想让这人舒服一点,让他去得不那么痛苦,还想听听这人的愿望,有什么未了之事。贾政心里钝钝的,这命,就这样欠下了,这恩情,就这样背负了。
云栖依靠着贾政,这还是第一次,他和这人靠得那么紧那么近,也是第一次,这人那么用心的看着他,眼中没有盘算没有提防,只有痛惜。身上的痛已经让他恍惚,但心口的冰凉又让他回神,他知道他就要死了,可是意外的,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因为,他能替了这个人,他能帮了这个人,这个人抱着他,这个人看着他。
云栖从不作幻想,他从那个地方出来,看的听的已是太多。他知道,他并不算是个人,只是被人用来解闷的物件儿罢了,然后又当作礼物给送了人。只是,他没料到,在这个人那里,他终于还是被看作了人,他也能靠着本事吃饭,而不是让人解闷的了。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落在了这个人身上。只是,他知道,他只能靠着想念在这个人给的轻松的环境下过着下半生,没有人看不起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想着这个人,过着这个人给的生活,他已经满足了。后来,他看到那个孤苦的女子,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他买下她,收了她,想象着,自己是这个人,而那个女子就是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有一天,他还能在这个人身边,一路上和这个人说话,这些个日子,他以前想也不敢想。有了这些日子,他知道,他以后的生活又多了些想念。这样,就很好了,已经太好了。
刚刚贼人才退开,大家都有些放松,只是他对这个人格外关心,才在刚才那个乞丐盯着这个人时就注意上了。转身时,他又格外的看了眼那个路边的乞丐,没想到就看到乞丐抽出匕首朝这个人扑了上去。身子像是自己会动,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会这么快,扑在这人背后,感觉到匕首插入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头,还好自己的动作够快。
贾政不知道云栖定定的看着自己,眼中饱含的情代表着什么,或许他是知道的,只是下意识的不去想而已。贾政让人取了子肜给备的止疼药,开口安慰云栖,声音涩涩的,干噎得厉害:“别怕,别怕,吃了这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云栖还是一眼不错的看着贾政,断断续续地说道:“爷,我不怕,我知道,我就要死了。”贾政看着这人的眼睛,一点骗他的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还能做点什么?”
云栖吃力地笑了,“爷,我求您一件事。我,自小被卖了,没了姓氏,也不想再姓那个姓。爷,可能让我跟着你姓?”
“好,今后,你就是贾云栖了。”贾政马上说道。
云栖弯了弯眼眉,努力地笑着:“真好,我也可以跟着爷姓了。”那个笑一直留在了云栖的脸上,哪怕是这个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贾政就这样看着一个人在他怀里静静的走了,对于生命的流失,他已是见得太多,但这样全心全意为了他而奉献上的生命,却让他怎么都喘不过气来。刚才,那个人还笑着听他诌诗,那呼在他脖颈的热气,好像还停留在那里,那么的滚烫。
半响,贾政才抱着云栖自己直起身来,想向马车上走去,连一眼也没看那个乞丐。那个乞丐自刚刚刺了人之后就一直愣愣的,被护卫拿下也不知道挣扎。这时看到贾政要走,才想明白过来似的挣扎着,出声呼喝着,“贾政,你不得好死。你早晚要遭报应的,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正等着你偿命呢。只可惜你只有一条命,你欠下的血债,不知要在十八层地狱底下,抽多少次筋,把多少次皮,下多少次油锅,才能抵得过!”
贾政丝毫不理睬,但他身边的唐宣确是忍不住了,当年,这个云栖还是他送去庄子上的,这些天来,想出的也极好。云栖亡故,他早就红了眼睛,当下骂道:“我家老爷行得正,立得直,从不妄顾人命。只有你这种畜牲,才下地狱,抽筋拔皮下油锅!”
“呸!不妄顾人命?贾政,你手上的鲜血怕是洗也洗不清了吧?你可还记得当年个广州陈家,你可算得清那是多少条人命?”
贾政直道听见广州陈家才立住了脚,转过身看向那个乞丐,“你是何人?为何提到陈家?”
“小爷坐不更名立不改姓,我就是陈进,陈家嫡子,你欠了我们家多少条人命?你那乌纱就是用我家那些鲜血才让的那么黑的吧。可恨今天没有杀了你,你等着,血债总要用血偿的。”陈进血红着眼珠子,直直地瞪着贾政,好像这样子就能扎疼贾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