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阴沉了下来。
“已经向正厅那里回话了吧?”桑未站在门口,问着香雨。
香雨嘴快,“嗯,老爷问起原因,我就说,小姐生怕自己天生煞气冲撞了大小姐,这几日就在未然院不出来走动,让道士先作法解了大小姐的霉运吧。当时老爷听了这些无稽之谈,快气炸了,对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桑未道,“你这机灵鬼,还有什么消息吗?”
“是,香雪下午偷偷跟着小蝉来着,小蝉把水晶珠给了小少爷玩就走了,柳姨娘每到晌午就躲在廊柱后面看小少爷,正巧看到小蝉离开,二小姐一见小少爷拿着水晶珠玩,抬手就打,说小少爷偷了她的水晶珠,柳姨娘立刻冲出来和二小姐闹得不可开交,大夫人出面才将这事压下来。”香雨绘声绘色。
桑未点点头,那水晶珠稀奇,除了大夫人房里有,褚绅还给了蒋青墨一些,这次被桑未用的巧。
“小姐,您做这些,有什么用呢……”香雨机灵,但她看不透桑未。
桑未没来得及回答,香雪已经在门外嚷着,“蒋姨娘来啦。”
桑未赶忙用帕子沾了滚烫的热水,往额头上敷了一会就扔掉帕子,上床盖着被子躺下,让香雨把水从后窗倒了出去。
“桑未,发烧了怎么也没请大夫来?我看看。”蒋青墨焦急地来看桑未,一摸额头竟然滚烫滚烫的。
桑未虚弱地说,“青墨姨娘,我,我吃过药了,我就是想有人能陪我,想有娘陪着我……”
蒋青墨的眼泪唰的滚落,给桑未盖紧了被子,“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可怜的孩子……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好好睡……”
桑未鼻尖一酸,喉咙哽咽,便重重点头,闭上眼睛,“陪着桑未……别走……”
蒋青墨守在桑未床边,心疼地看着熟睡的桑未,可不知怎么的,眼皮沉重,头一栽睡了过去。
桑未缓缓睁眼,香雨和香雪在一旁等候,她坐起身来,“香雨,你在这儿守着姨娘,若是有人来就拦住,你装成我的样子就好。香雪,你稳重些,跟我走。”
“哎,好。”香雨香雪心中忐忑不安,可依然遵从。
桑未和香雨换了衣服,装了些东西就和香雪从后窗离开,后窗是小树林,是巡夜的漏洞,也是她逃离众人视线的路线。
“你们打听好了,那道士会从这条路回住处吗?”桑未低声问道,她正和香雪躲在相府小路旁的石洞里,这是相府最黑的一段路,也是从正厅主卧通往下人住处的路。
香雪紧张地发抖,“嗯,是。”
桑未握住香雪的手,“香雪,我不会再做个无能的主子,你也要成为我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才行。”
听了桑未的话,香雪这才定了定神。
“呃呵,痛快!”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渐行渐近,手里提着酒罐,喝得醉醺醺,这就是张道士了。
“来了。”桑未和香雪翻出两个火折子,还有一些粉末,开始鼓弄。
张道士半闭着的眼睛眯起,看到不远处那一簇青色火苗跳动摇曳,他抖了一个机灵,酒醒了一大半,“鬼火!”
他加快了几步,向那个方向去。
“呦,这是谁啊!黑天半夜的!张道士?”栗嬷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带着一个婢女正往正厅那边走,便叫住了张道士。
桑未心里一惊,这栗嬷嬷怎么会突然出现?不管了,兵来将挡,她收起火折子。
张道士双指合拢,往前一指,故作玄虚,“前方有鬼火,必有古怪!”
栗嬷嬷后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她顺着看过去,哪有什么鬼火?劈头盖脸地骂道,“那是柳姨娘的住处,哪有什么鬼火?你这道士就会装神弄鬼!”
“你,呀,那不是又出来了?我一定要将这妖孽揪出来!”张道士抱着酒罐,有点摇晃地迈着大步走了。
栗嬷嬷狐疑地朝那边看去,还是什么也没有,柳姨娘的院子灯都灭了,咦,柳姨娘?“那道士去柳姨娘那边捉鬼?哼,必有猫腻!”
栗嬷嬷想着,若是知道了道士和柳风荷之间的苟且,那捅到周茗箬那里还不是大功一件?她做足派头,跟那婢女说,“你先回去,我过会再走!”这就偷摸跟着张道士去了。
桑未和香雪用鬼火引着不认路的张道士,一路进了柳风荷的莲荷院,先用迷香熏晕了院里的婢女,再偷溜进屋子把睡熟的柳风荷彻底迷晕,这才闪了闪鬼火,一人一边躲在门后。
张道士吞了口口水,他也就是个江湖骗子,这次是想赚周茗箬这笔,才想做出点功绩给她看。
他停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他也怕鬼怪,可好不容易让他发现有鬼火,不弄出点名堂怎么向周茗箬交差?他又灌了一口酒,推门进去。
张道士进门后,摸索着来到床边,趴近了仔细看,才发现赤身酣睡的柳风荷,他瞪大眼睛,突然闷哼一声,便栽倒在柳风荷身上。
“小,小姐,怎么办……”香雪哆哆嗦嗦得拿着大棍子站在床前。
“来帮我。”桑未费了好大劲才把张道士压在柳风荷身上,双手抱在柳风荷的肩膀。
桑未拔下头上的金簪,那是柳风荷才送她的,她举起簪子,迟迟不敢刺下去,可一闭眼就全是前世里孟之吾和褚知槿,还有自己那鲜血淋漓的左手和右腿,她不能让这种悲剧在这一世再上演。
桑未握紧簪子,奋力向张道士的脖颈后面一刺,血流不止,她双眼麻木,又去拉过柳风荷的右手,造成柳风荷握住簪子错杀了张道士的假象。
桑未连连退了两步,香雪捂住嘴,睁大恐惧的眼睛,低呼道,“柳姨娘醒来,一定会发现的,这,这……”
桑未怔怔道,“你说的对,她醒来一定会发现……”她眼中闪过一抹狠戾,“那就永远睡下去吧……”
她走到柳风荷跟前,伸出纤纤十指,死死地掐住了柳风荷的脖子,白皙的脖颈上出现了红印,她探了探柳风荷的鼻息,把张道士的手掐在柳风荷的脖子上。
她呼了一口气,盯着柳风荷的脸,柳风荷,这是你欠我的一条命,我的孩子何其无辜,你我,两清了……
香雪已经吓得不敢动了,她还以为仅仅是和三小姐来整人,万万没想到今夜竟会目睹两人死去,悄无声息,她恐惧的目光落在桑未身上。
桑未慢慢靠近她,扶住她的肩膀,眼神之中透着真实的悲哀和绝望,“香雪,我的处境艰难,这十几年你都看在眼里,我无意害人,可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你和香雨也不能幸免……”
香雪好像回过点神,她木木地点头,“小姐,我相信你,我和香雨就你一个主子,就算是错了,也会听你的……”她只是一下接受不了这么多。
哐当!门外响起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让主仆两人格外警觉。
不好,还有个栗嬷嬷,桑未对香雪眨眼,示意她去门后躲着。
吱呀,这么半天没动静,栗嬷嬷果然耐不住性子,轻轻推开门缝来看。
“栗嬷嬷,别来无恙。”桑未坐在那里,笑得从容。
栗嬷嬷傻眼了,推门进来,却看见流血身亡的张道士和闭着眼的柳风荷,她惊叫,“杀……啊……”
香雪给了栗嬷嬷一闷棍,栗嬷嬷就倒下了,桑未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掏出匕首,往栗嬷嬷脖子上一抹。
桑未打开后窗,将桌上的东西都摔到地上,混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