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峻登基时,是在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春风不由分说的吹开满城桃杏,京城殿宇的铜铃叮当作响。朝霞由冶红转变为粉紫,若仙人过关。钦天监顺势报曰:“紫气东来,祥瑞之兆也。”
谈琬躺卧在床上,院外人声鼎沸,她要起身去看,却被一旁侍婢扶住:“娘娘,您身子弱,小心点好。”
谈琬勉力撑着身:“是王爷……陛下登基了吗?”
“是。”侍婢低眉敛目,平静的回答。
“那……”谈琬默了默,又道:“是谁在他身边?”
“……”侍婢没有应答,只是将谈琬扶着躺好,捻起被子为她盖上:“娘娘,您好好歇息,等会陛下会来看您的。”
谈琬不由得抓起侍婢的手:“那我再问一句,”她低低喘气,仿佛用了极大的气力支撑:“丞相府、丞相府如今怎样?”
“婢子不过是一下人,哪能一看相府内景。”
谈琬闻言彻底倒回了被褥之中,她怔怔盯着帷幔,想起几日前那场兵不刃血的政变。
暗夜里宋之峻以雷霆之势迅速围宫把握朝政,所有一切都在京城入眠后完成。待到第二天破晓,前朝变今朝,已是朝代更迭。皇帝下了罪己诏,昭告天下宣布退位于竣王,拥帝党尚未来得及反抗,一切就都尘埃落定。
谈琬只是很担心自己家中境况,京城之中人尽皆知,丞相乃是拥帝派的中流砥柱,宋之峻虽然上代皇权、下得民心,却不能尽揽朝事。李缪作为一个本该可有可无的皇帝活得不尽然像个傀儡,全是因丞相一派与他分庭抗争。
虽说谈琬自从嫁到王府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回过相府,但她依然牵挂着家中老幼,毕竟自一开始,就是谈琬不顾劝阻,硬要嫁给宋之峻。
父亲那怒眉瞪眼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谈琬!你作为我的长女,怎么能嫁给宋之峻那贼子宵小?”
父亲认定宋之峻禀性不忠,日后会造反生事,如今也同他所料,宋之峻宫变易位,自己做了皇帝。
可叹当年宋之峻重聘彩礼上门求婚,不仅聘礼连绵了大道一路,还与拥帝派协议放权易利。做法完全一派“爱美人不爱江山”,浑然似个陷入爱恋的青年儿郎,还被看做是向丞相示好缔约的征象。
谈琬也如此认为。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才会躺在病榻,每次怀有身孕,侍婢都会给她递上一碗药,宋之峻告诉她,假若谈琬产子,他们的孩子会被各方所猜忌、怀疑,会被看做是威胁皇权的存在,原本和谈琬琴瑟相好的美谈会被看成是竣王与丞相结党营私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