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翔云郡主和齐大
齐大在东海之滨驻守了七年, 七年之后, 当他回到燕京城的, 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糙汉子, 下巴那里一把潦草的胡子, 连穿得战袍都隐约带着海水的腥味。
这个时候, 他的二弟已经做到了政事堂参知政事的位置, 这个位置相当于前朝的宰相,可谓是大权在握,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
他的三弟也入了仕途,官至四品,前途可期, 至于四弟, 则是从军了,跟着他家三叔混, 眼看着就是封疆大将的料子了。
齐胭的夫君洛九如今也进了政事堂, 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三个弟弟都已经娶了媳妇, 各自有了两三个儿女。
就连齐胭也有了两个儿子。
他一回去, 一整排的小娃儿规规矩矩地叫大伯,看着喜庆可爱。
一切都很好。
他来到了容氏面前, 跪下来给容氏磕头。
容氏一看到他, 眼泪就落下来了。
“你这孩子啊!”说着间, 便干脆催促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快,快叫爹, 这是你爹!”
齐大看过去时,只见容氏身边有一个小男孩,七岁,眉清目秀,正歪头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孩子的好奇。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辉哥儿。
齐大眼里一下子湿了。
他在外七年,常年漂在海上,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恶战,最惨的时候泡在海水里两天才寻到岸,数次面临生死险境,但都是硬着骨头扛过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怎么会轻易哭呢?
他拼命忍下,伸出粗糙布满厚茧子的大手来,尽量平稳镇静地道:“辉儿。”
辉哥儿打量了他一番后,却抬头对容氏道:“这个真得是我爹吗,我看爹的画像和这位大伯并不像啊!”
他家爹爹俊得很,哪里像眼前这位大叔,像是海上的江洋大盗。
容氏擦着眼泪:“辉哥儿,这就是你爹!你看,你们父子长得多像啊!”
辉哥儿惊讶地看着齐大,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己和这么一位大伯长得像??
齐大听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从腰间取出来一把短刀,三下五除二,直接把自己一把胡子割去。
之后,他对辉哥儿道:“我现在和画像上的是否一样了?”
辉哥儿看着眼前这个没胡子的人,仔细研判了一番,终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爹,你是爹!和爹的画像一样的!”
父子相认,热泪盈眶,周围人等尽皆感动。
齐胭如今已经当娘了,儿子五岁多,女儿两岁多,她擦着眼泪说:“大哥,你可算回来了,辉儿想你想得很,这下子可别走了!”
容氏也连连点头:“是,是,你荡平了倭寇,从此后东海太平,皇上高兴,这次必是要大赏,以后就安安稳稳地留在燕京城,做个清闲的国公爷多好!可别想着谋什么前途了,你看你二弟,自从当了那个政事堂参知政事,忙得我这个当娘的都见不到人影!”
齐二听闻这个,轻笑出声:“母亲,孩儿隔三差五过去请安,难道母亲都忘了。”
容氏:“哼,请安?说一句话就跑了,这也叫请安!不算!”
大家见她这样,纷纷都笑起来。
旁边的孙辈们也都跟着笑,大人小孩,笑做一堂,好生欢快。
顾嘉从旁笑着道:“今日难得大哥回来,大家聚做一团,实在是大喜事。只是可惜了,倒是还少了一位。”
她这一说,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齐大。
齐大握着辉哥儿的手,没说话。
齐胭见此,赶紧打了一个茬过去,于是再没人提了,接着就是接风喜宴,恰这时皇帝的圣旨也到了门口,却是封齐大为镇海大将军的,一时家里都喜不自胜。
容氏更是高兴得都合不上嘴了,四个儿子,每一个都是能文能武,又有出息又孝顺,更让她高兴的是现在儿孙满堂,放眼看过去,全都是粉糯可爱的小娃儿,一个个叫奶奶叫姥姥的,听得人心花怒放!
于是大家放炮挂灯笼地庆祝,好不热闹,一时又有人前来道贺,一趟趟的,家门前车马流水一般。
好不容易一切都消停了,各房别过,齐大握着辉哥儿的手,也要回去。
他和这个孩子分别多年,自孩子出生就没怎么管过,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也想多陪陪孩子,弥补下过去他的缺失。
谁知道辉哥儿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跑过去,口中欢快地叫着:“二婶婶!”
齐大看过去,是顾嘉。
顾嘉显然是和辉哥儿极熟稔的,辉哥儿对她也颇为依恋。
齐大沉默地看着。
顾嘉笑了下:“大哥,我冒昧地过来,是有事想和你说。”
齐大颔首:“弟妹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有事尽管说就是。”
顾嘉轻轻握着辉哥儿的手:“大哥能把大嫂接回来吗?”
齐大听闻,后背微僵:“她还在庵子里是吗?”
顾嘉点头:“是。这几年,我也陪着母亲去看过,希望她回来。”
说着间,她微微低下头,叹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也都不想再提了,她毕竟是我们国公府的嫡长媳,也是辉哥儿的母亲,我们是希望她能回来,但是她说不会回来,我和母亲商量着,或许只有大哥亲自去接,才可能把大嫂接回来吧,劳烦大哥走一趟吧,要不然嫂子总是在庵子里,也不是个事。”
齐大默了很久后,才道:“过几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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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过几天,这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齐大终于和辉哥儿相处起来像父子了。
趁着现在还没有正式上任,他可以尽情地陪着辉哥儿读书练字,骑马射箭,也教他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
因为家里子孙多,二房三房四房的几个小娃儿也都跟着齐大一起学拳脚。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听到辉哥儿特别地强调“我爹如何如何”,“我爹这样那样”,那两个“我爹”咬得格外清楚。
听到这话,他就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