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犊子,顾子轩怒视着方从哲,冷声道:“方阁老,打断他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你老人家跟我一个小孩子抢话头,这合适吗?”
方从哲表情淡然,看都不看顾子轩,一个锦衣千户的质问,他当然不会回答,那实在太掉价。
何宗彦终于等到与方阁老修补关系的机会,立即义正辞严道:“顾千户,事有轻重缓急。
你那啥彩票不过是拍脑袋想出的东西,如果人人都与你一般跟陛下信口开河敬献祥瑞,而后声称能够无中生有地为朝廷增加百万岁入……
嘿,若是凭着胡思乱想就能为陛下分忧,还用得着咱们这些人宵衣旰食地理政吗?
而方阁老的上奏,是为陛下和东宫之安全计,乃持重谋国之论,与你的‘灵思妙想’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孰轻孰重,顾千户,莫非你就拎不清?”
这话便是赤果果地指着和尚骂秃驴,将顾子轩和东林一锅炖了。
顾子轩不爽地瞥了他,轻声询问老顾道:“这条疯狗谁啊,脸挺大的,方从哲的狗腿子吗?”
顾伟奇不屑道:“此人乃礼部右侍郎何宗彦,一个官迷罢了。”
得,又是一个喷子。
东林虽然处境艰难,但人家前途光明啊,哪里吃的了这般挂落。
杨涟愤然道:“何大人,陛下和东宫之安危,自然有人负责,如何决断,陛下自有安排,你们这是要插手禁中的人事不成?”
何宗彦阴阳怪气道:“杨大人好大的帽子啊,不过何某脑袋小,万万不敢承受!
腾骧卫指挥负责禁中防务不假,不过主官的任命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还是有建言权的,内阁亦有推荐人选的权力。
方阁老身为内阁首辅,与圣上建言早日定下腾骧卫指挥的人选,难道不应该?”
杨涟还待继续驳斥,顾子轩却是淡然道:“何大人,你的意思是方阁老不提醒陛下,陛下就不知道任命腾骧卫指挥了?”
“不可理喻!本官的意思是……”何宗彦也提起了精神,顾子轩一开口就暴露了喷子的面目,这让他不敢大意。
顾子轩斩钉截铁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觉得方阁老比陛下英明神武!”
万历目光幽幽,不知是顾子轩的话说中了他的心坎儿,还是不满顾子轩的态度强词夺理。
何宗彦感觉日了狗,这尼玛果然比言官还能喷啊,他怒道:“本官是说你的彩票之策不妥,纯属哗宠取宠邀媚悦上,纯属祸国殃民!”
何宗彦!
顾子轩的黑本本上又多了一个名单,他修长的浓眉挑起,冷冷道:“我的法子还没有说出口,你就知道那是祸国殃民了?”
何宗彦冷哼道:“笑话,那还用说吗?
即便管仲、范蠡之能,在你这个年纪也不过在家苦读经典而已,老夫倒是好奇了,莫非顾千户自比管、范,甚至更胜一筹?
哦,老夫险些忘了,顾千户如今可是堂堂锦衣千户,当然比这两位先贤厉害。
若是一年之内达不到想要的收益,顾千户大可以带领下属敲诈、勒索、威逼富户,一年凑齐几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当年刘瑾的新政,一年也给朝廷增加了几十万的岁入呢。
厂卫在捞钱的路子上,可比户部的同僚厉害得多。”
这番刻薄的话顿时引得四党中人哄堂大笑,把豪情壮志的顾子轩衬托成了小丑,四党一时士气如虹。
他的话引出了立皇帝刘瑾的典故,结合顾子轩的身份,也算不得牵强附会,东林众臣想要声援,想了想却是无从开口。
昔年刘瑾新政之祸,带给天下的灾难可谓遗臭万年,而顾子轩的办法谁都不能保证实施以后的效果,沦为第二个刘瑾新政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顾千户比刘瑾多了一个日产几十亿的关键设备,不过那些东西只能吃不能变成真金白银……
一时之间,方才同仇敌忾的东林众臣,此时除了深知彩票内情的孙、韩、左、杨等核心人物,其余人等皆是忐忑不安地看着顾子轩。
……
万历目光愈发阴沉了,东南的矿监啊,也被这群人一样一样地敌视排斥吧?
何宗彦酣畅淋漓地吐槽,却未发现皇帝冷洌的目光淡淡扫过了他。
方从哲暗叫糟糕,何宗彦过犹不及,无形之中触动了皇帝的痛脚,即便骂赢了顾子轩,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