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轩主仆如脱缰的野狗疯奔而去,孙承宗等人叹为观止,李汝华幽幽道:“所以了,今儿这一顿还是老夫掏腰包了。”
想起身无分文的尴尬,李尚书一时悲伤逆流成河。
一部尚书出门带钱是丢份儿,吃饭亲自掏钱还记账就是丢脸了……
韩爌痛心疾首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个小混账即便做上了五品命官,逃单这类无耻卑鄙的手段依旧纯熟无比。”
杨涟呆呆道:“菜还未上,顾小侯爷没有吃上一口,似乎……算不上逃单吧?”
……左光斗怅然道:“各位大人,这不是重点啊。
我担心的是他还能不能信赖,咱们一步踏错可就万劫不复。”
孙承宗叹道:“这个狡诈如狐的东西,他捏住了咱们的命脉啊,现在咱们还有得选吗?”
杨涟不服道:“恺阳先生此话可是堕了自家威风!
咱们声势固然不如从前,这两年让四党压得抬不起头,不过他们顾家却是更加不堪。
怎么算,顾家需要咱们也比咱们需要顾家急切。
如果顾家实在顽固不化,咱们大可撇开顾家独力支撑。
大不了咱们不用这彩票之策,去年的日子更艰难,咱们不也挺过来了吗?”
众人无语地看着这位东林大将,李汝华抬头看着天花板……
左光斗郁闷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彼一时也此一时也。
那边的攻势今天大家都看到了,这只不过是第一波试探,托顾子轩的洪福,咱们和他们打了个平手。
咱们将东宫撇清了干系,他们却是把镇远侯成功拿下。
文孺兄不要忘了,东宫脱险一事上,咱们可是欠了顾家天大的情分。
如果此时咱们与顾家分道扬镳,朝野上下,甚至陛下那边,会如何看待我们?”
韩爌一脸苦涩道:“拱之说得不错,这事咱们的确挺被动。
顾子轩那个混账虽然可恶,分析得还是不无道理的。
彩票这块肥肉,咱们没有能力独自吞下。
强行独揽的后果,便是惹来四党和内廷以及勋贵的集体敌视。
他们三家拧成一股绳来使绊子,咱们的计划注定会一败涂地。
呵呵,方阁老的反应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四党已经已经把咱们盯死,下一次京察以前,他们不会让我们挣下一丝一毫的政绩。
失算了,咱们对形势的估计不足啊。”
……
孙承宗目光深邃道:“顾子轩的提议未必没有道理,何况陛下已经责令他与方阁老、王体乾一道,合计着拟出五日后议决的章程,咱们即便多有不满亦是于事无补。
呵呵,个中意味值得推敲啊。
筹备增加朝廷岁入事宜,户部无一人参与,咱们同样无人能够入选,偏偏此前毫不相关的四党和内廷却能够牵头……”
众人神色凛然,这是皇帝的决定,如此苦心孤诣,若非提防东宫,傻子也不会相信呢。
天被聊死了,众人多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顾子轩选了个极佳的时机,逼得东林不能不捏着鼻子收下他夹杂的私货。
杨涟惊疑道:“今日朝堂事态的发展,没有人事前能够预料,也就是说顾子轩乃是顺势而为推波助澜了。
这……真的是一个初入朝堂的后生晚辈的手笔吗,为何我感觉这份老辣干练十足是混迹朝堂多年的官油子所为呢?”
孙承宗淡淡道:“该来的总归会来,这个小混账终于踏入了朝堂,于朝廷而言,或许并非坏事。”
他说的是朝廷,而非东林。
左光斗精准地抓住了他的遣词,皱眉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未来帝师……
无论如何,东林这边总算认下了顾子轩这个盟友,也应下了他大公顺便有私的动作。
……
顾子轩此刻没有半分逃单成功的喜悦,骑着顾云牵来的大马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南城而去。
一品楼靠近大明门,介于内城和外城之间,而索菲娅等人出事的地方在正阳门外,靠近琉璃厂附近。
出得内城,行人渐渐多起来,顾子轩只得放慢马速。
这个傻娘们儿一副金发碧眼的长相,在大明群众的审美观看来不是号称能够避孕的吗,如何会与人发生严重冲突?
……
两盏茶的功夫后,顾子轩主仆终于来到了琉璃厂。
隔着几百米远便看见了人头涌动,前进的道路已经被完全阻断。
无奈之下,顾子轩只得下马。
几名书生模样的男子躲在人群之后,神色兴奋地指指点点,亢奋之情比清晨起床还要激动。
他拍了拍一名个子最清瘦的猪腰子脸书生的肩膀,那厮正兴奋得指点江山,咋然被打断立即不爽得喝道:“谁啊这么没眼力见儿,没见大戏就要上演了吗?”
回头看到顾子轩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心情愈发恶劣了。
正要破口大骂,顾子轩笑盈盈道:“这位跟我一样帅的兄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看各位大哥器宇不凡玉树临风,竟然甘心站在这里晒太阳?”
猪腰子脸怒色顿时去了七分,哼道:“你这人虽然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眼神竟然也不好使。
本公子虽然比帅那么两三分,不过看在你年幼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小兄弟你运气不错啊,一来就赶上了一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