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丧母, 接着在父亲的家庭暴力中长大, 五岁的时候因为父亲酗酒后打死了人而被判刑斩首, 家里所剩无几的财产也全都给人搜走, 充当对死者家属的赔偿。
没有人会愿意收养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而那些亲戚则恨不得和他以及他的父亲划清界限。
诺查的童年,就是在别人的打骂和唾弃中,伴着孤独和恐惧度过。
他从未有过被爱的经历。
等他好不容易跌跌撞撞长大,到了新的城市, 找到了一位并不嫌弃他孤身一人打拼的姑娘,以为能摆脱旧的过去,重新开始他的人生的时候。
一次凶杀案在他租住的房子附近发生了,他被指认成了嫌犯。
虽说最后洗清了他的冤屈,但曾经一度经过牢房的经历让他父亲的案例被重新翻了出来,和他从同一座城市里出来的人们散播着他曾经的家庭,让他原本好不容易积累的交友圈在短短数天内支离破碎。
情人离他远去并很快投向他人的怀抱,他同时也失去了工作,而没能找到最终嫌犯他甚至都无法离开那个城市再次重新开始——他看得出来, 那些无能的官员正随时准备把他拖出去顶罪。
他的人生在他快要爬上悬崖的临界点时,再次跌入谷底。
但他并没有就这样颓废下去,他一直是个很有毅力很坚强的人。就算生活的打压也还没有将他奋斗的念头完全摧毁, 他从最为简单的粗活再次做起,一个人生活锻炼出来的体力让他就算是因为有着案底而被工头克扣, 只能拿到别人三分之一工钱的情况下还能继续生存下去。
没有人愿意再租房给他, 他冬天就住在桥梁底下因为水位降低而露出来的石子地上, 夏天则随便在贫民窟的街道旁坐着睡下,和整治流浪汉的卫兵们斗智斗勇。
直到那一天来临。
那一天,一位穿着尊贵的大人,向着路边正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去随便找个地方睡觉的他,伸出了手。
那位大人说他很欣赏诺查,问诺查要不要跟他走。
他是那样高贵,穿着华丽的服饰,身后跟着两位奴仆,胸前甚至有代表着他爵位的勋章,手上戴着的宝石戒指闪烁着诺查从未见过的,华美的光芒。
他带领诺查换上了真正合适而又舒适的衣服,为他消去了案底重新给他安排了一个身份,雇佣了教师教导他各种知识,礼仪,甚至是小提琴与钢琴这种高贵的乐器。
诺查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的外貌本不算差,再加上服饰的衬托与包装,他很快就在舞会上吸引了大多数适龄女孩的目光,并成功找到了又一位美好的姑娘。
他不愿欺瞒自己的天使,他将自己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了这位姑娘。同时姑娘也并没有让诺查心中的天使飞远,她为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而落泪,并接受了所有的他。
诺查和他的姑娘很快就要订婚了,他十分感激将他从谷底拉出来的伯爵,所以在订婚的时间刚刚确定在一个月后,在伯爵想要找他单独夜谈的时候,他只当是一位父亲对孩子成年前最后的忠告,毫不犹豫地前去赴约。
然后,他被拉入了地狱。
伯爵是一名魔法师,邪恶的魔法师。
伯爵真实度过的年岁连他自己都早已忘却。他一直在用自己知道的邪恶的魔法去掠夺他人的身体,吞噬他人的灵魂,将他人的人生也一并夺走——而现在,他盯上了被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诺查。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将诺查拉出他人生的沼泽中的时候,就是为了将他推入地狱。
吞噬灵魂抢夺身体的魔法需要很多步骤,也需要很多的材料,最后甚至需要被掠夺人的配合。
于是伯爵关起了诺查,用酷刑鞭打着他的身体,伤害着他的心灵,一点点在他的灵魂上抹上印记,让他渐渐丧失对生的希望,变成他的傀儡,最终被他融合吞噬。
诺查本来至少能撑过一个月的时间,毕竟他是个心灵那样强大的人,他曾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而不退却,甚至连伯爵都觉得,等到他完成灵魂吞噬后肯定会错过这一次的订婚仪式——他甚至都想好了之后该怎么骗取别的女孩子的芳心,让她们为自己生下新的驱壳,找不到的话就继续去街上像捡回诺查一样再捡一个回来。
所有人都觉得诺查能撑得住,但毕竟人类是个那样复杂的存在,这种生物总会做出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诺查垮掉的速度,远比伯爵想得要快很多。
而时机只有短短那么点时间,所以就算其他工作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伯爵匆匆忙忙地举行了仪式,将两人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已经经历过多次融合和吞噬变得浑浊不堪千疮百孔,拿着未完成武器的伯爵的灵魂,以及虽然丧失希望浑浑噩噩,却依旧保持完好而且因为本来就是属于他自己的身体而占据主场优势的诺查的魂魄。
输赢只在伯仲之间,最后是诺查赢了。
仿佛之前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幸运而准备,诺查夺得了黑魔法师的力量,知晓了他的所有记忆与知识,而且还夺回了他自己的身体。
并且知道了,魔法师之所以会选中他并不是因为偶然发现,而是早有人,有人向魔法师推荐了他。
那名被国家上下所憧憬所尊敬的,在大陆上游荡的,所有人都想遇见,就算向他行礼也会被当成是荣耀的。
预言家。
是他向伯爵推荐了诺查。
为了所谓的命运。
诺查的快速沦陷并不在预言家已知的命运轨迹里,或许说,他只知道诺查最后会成为“魔王”的角色,会得到伯爵的力量,所以利用了自己身为“预言家”的身份,推了他一把而已。
“‘魔王’嘛,不就是应该被世界恶意对待然后向世界散播恶意的存在吗?”当诺查找到预言家的时候,他正喝醉了酒,向已经同他签订了契约永远保护他,且永远无法将他所说的话说出去的手下们大放厥词着,“所以我就帮他一把咯,让他积累更加深沉的恶意。反正勇者明年就要出生了,像那种恶心的家伙啊——”
预言家的嘴角扬起的是根本同他一贯形象不符的,充满着恶意与自得的笑。
“反正那种出生就是为了被勇者打倒的家伙,怎么样都行吧?”
喝醉了的预言家什么都敢说,甚至都开始抱怨为什么自己竟然是在勇者和魔王同时具有的年代里的预言家,和平年代的话他甚至都只要像他之前那个人一样受到大家的追捧和崇拜,而不用为了保证命运的正常进行忙东忙西,忙着保护勇者的父母让他们成功生下勇者,忙着让魔王的生活过的更加凄惨一点,让他更加憎恶他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就只能在魔王身上多找点乐子,对吧?
预言家吹嘘着他到底在幕后做了多少手脚。在诺查出生后不久就杀死了他的母亲,在诺查父亲的酒里加了毒品让他在幻觉中杀了人,在诺查恋爱后让手下杀了他的邻居嫁祸给他,在他被关押了之后散播关于他的各种负面传闻。
以及,让他遇上伯爵。
让他在极度的绝望中获取力量,蜕变成魔王。
只是预言家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他的所作所为远远超过了诺查本来应当在命运中承受的苦难,所以他牵扯到了诺查的命运线,让原本只是接收到力量的诺查也接受了伯爵的记忆,最终让诺查找到了预言家。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等诺查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从窥视的屋顶来到了屋子里,周围散落的是尸体的碎块和淋漓的鲜血,没了一边胳膊的预言家连蹬腿离开他脚下的力气也没有,双腿之间留出带有气味的液体。
在不知不觉中,他进了房间,杀死了所有预言家的护卫,并且砍掉了预言家的其中一只胳膊。
诺查将自己的魔杖指向预言家的喉咙,他不愿就这样简单地杀了他,他要折磨他,要让他生不如死——啊,对了,夺去他的存在怎么样?
诺查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想到了自己得到的力量中,最为邪恶,也最为可怖的那种力量。
他从一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人变成了伯爵的养子,又变成伯爵,最后,成为了预言家。
他继承的力量出现了变异,能让他连记忆也一并继承,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获得了预言家的所有记忆,知道了这世界的本质。
知道了他的命运,知道了他就是为了被打败而生。
知道了有那么一个现在都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即将和他同归于尽。
不过他并没有赶在那之前将那对还没怀孕的夫妻杀死,他的脑子一向很灵活,他的目标一向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