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只剩尾巴,五月在望,周遭空气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暗示,齐刷刷的躁动起来。
青漓最怕热,更不喜出去之后一身汗,连带着内衫黏在身上的触感。
因着这个关系,每每到了夏天,她便不怎么出门,只管一门心思闷在家里头吃冰,如此一来,倒是有一桩好处。
晒不到太阳,周身肌肤雪一般白净,瞧着就招人喜欢。
一白遮百丑,何况她本就生的极美,十分的美貌,硬生生透着十二分的光彩。
董氏原本想叫她多出去走一走的,小姑娘嘛,就要有活泼可爱的样子,老是在家里头闷着像什么样子。
等到后来,眼见着青漓将肌肤养的珍珠般白透水灵,她反倒是不忍心叫她出去晒了。
好容易养白了,万一晒黑了,瞧着多可惜。
董氏肯松口,青漓也乐得自在,便只管窝在家里不出门,潇潇洒洒的过她的小日子。
她是自在了,魏国公却不得闲,这几日更是忙得人影不见。
皇帝有意整改金陵十六卫,分化它的权柄,便借着整顿军务的名义,令魏国公与英国公一道主理此事,事后上书,提一个章程出来。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办法也不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头就能得出来的,魏国公与英国公一道在外巡查,接连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连归家的时间都没有,累了便在军营找个地方倒下,如此硬生生熬了半个月,等到两人都黑瘦了几分之后,才算是有了一点门道。
等到两人互相一核对,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一道递了奏疏后,才与对方告辞,各回各家去了。
虽说二人皆是国公,身份尊崇,却也别指望着在军营过什么好日子过。
基础条件就是那样,便是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一日清早,魏国公归家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沐浴擦身,随即连饭都没用,倒头就睡下了。
董氏见丈夫如此,暗自也是心疼,一面叫厨房温着饭,免得等魏国公醒了还要再备,一面却叫人自边上守着,自己亲去厨房熬莲藕排骨汤,为丈夫补身。
魏国公一觉睡得长,下午才转醒,朦朦胧胧睁眼之际,便见董氏在自己床边做刺绣,一侧的炉子上还温着汤,心就不由得一软,声音含糊的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才刚过申时,”董氏起身为丈夫递了擦脸的帕子,又转头去为他盛汤润喉:“一日不曾用东西,且先吃一点吧。”
魏国公起身到桌前坐下,几口喝干净了,董氏又盛了一碗递过去,他这才慢了下来,等到吃完,又道:“一会儿还得进宫,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晚上你早些睡,不必等着了。”
董氏轻轻应一声,转身替丈夫取官服,一面侍奉着他穿上,一面道:“辛苦了这般久,竟还不曾结束?”
“差不多了吧,”魏国公道:“端看陛下如何决断。”
这是前朝政事,董氏也不好多问,见丈夫穿戴整齐了,便亲自送他出门去。
魏国公与英国公协同处理此事,入宫述职自然也是一道,寻常人入未央宫,少不得要给内侍几分好处,这二位却是省了此节,直入宣室殿前。
前者是皇后的父亲,后者是有从龙之功的天子心腹,这般硬的关系,自是无人敢为难。
陈庆正立在殿前栏杆处,天气渐热,内侍在天子近前侍奉,自是不敢衣着不恭,内侍总管的三层衣衫被玄色腰带束的严严实实,脑门上都见着汗了。
见二人过来,陈庆迎了出来,施礼后低声解释道:“西凉前线的军报刚至,陛下此刻怕是不得闲。”
他将两份奏疏分别递过去,谦恭道:“奏疏陛下已批阅,倒累二位白走了一遭。”
陈庆这话说的客气,却无人敢当真,二位国公遥遥向宣室殿施礼,再同陈庆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去。
肃着脸迈下宣室殿前的汉白玉阶时,英国公无意间扫到了魏国公手里头那份奏疏,只一打眼,他便瞧出来不同了——明显比自己这份鼓出来不少。
都是老牌勋贵出身,二人也算是世交,这些日子的辛苦下来,很有些难兄难弟的味道,英国公便随口问了一句:“明明写的东西一般无二,怎的你这份奏疏便格外厚些?”
魏国公方才在想事情,倒是没察觉到,此刻被英国公一提,才注意到此节。
此次奏疏内容无非是金陵十六卫的整改,本就是二人一道主持,皇帝更不会刻意在二人之间搞什么权衡,倒也无需避讳英国公。
魏国公不觉有他,随手打开了奏疏的封处,往里头瞧了一眼。
哦,奏疏边上还放着一封信。
英国公心里头好奇,简直恨不得将脑袋整个伸到信封里头去,面色严肃,眼底却全是八卦的光芒:“什么东西?”
魏国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封信?”
“这还用你说,”英国公没好气的道:“我又不瞎。”
四处无人,魏国公轻轻将信封抽出,那上头只写了四个字,笔力浑厚,字迹挺竣,显然是皇帝御笔。
卿卿亲启。
只看这几个字,两位国公莫名便觉一阵牙酸。
——什么卿卿不卿卿的,人家还没嫁给你呢,好吗?
这样腻腻歪歪的,明显不符合你性格啊陛下。
英国公四下里看了看,并无什么扎眼的人物,便开始撺掇魏国公:“要不,咱们打开看看?”
魏国公显然还有节操在,心里便有些犹豫,一来这是皇帝御笔,二来自己作为父亲,不好拆女儿的信,他迟疑道:“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英国公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撺掇的同时又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来,道:“我是没关系的,左右娶的又不是我女儿,倒是你,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