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她正坐在溪前的石头上,就听侍女唤她:“您怎么起的这样早?”
懒洋洋的看着溪水里的游鱼,她道:“外边山雀太多,吵得我睡不着,索性起身了。”
侍女见她心绪平和,暗暗松一口气,温声道:“后面的芍药开了好大一片,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看了这么多年的花,难道还没有看够吗?”她摇摇头,哂笑道:“我觉得,还不如在这里看看溪里的游鱼呢,落个自在。”
看一眼那侍女,她道:“你退下吧。”
她毕竟是主子,既然开口,那侍女也不曾再问,轻轻应了一声,低眉顺眼的回去了。
“这样活着,其实也很好。”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笑了笑,这样自语。
正是四月时分,野花星星似的开了一地,烂漫的很,她自那溪前石头上坐起身,径直往一侧的小路上去了。
随手采几朵花,她慢悠悠的扔扔看看,倒是也很有趣。
直到她听见有人念了一声佛号,语气清淡,仿佛带着天然的慈悲。
“施主。万物有灵,还请施以善意。”
她回过身去,就见自己身后站了一个相貌清俊的年轻和尚,大概是从不远处的觉知寺路过,瞧见自己的。
她笑了笑,扬起眉,说:“和尚,我不过摘几朵花,难道也是罪过吗?”
“万物有灵,照你这说法,和尚食五谷杂粮,不一样是杀生?”
“并非如此,”他怔了一下,道:“人食五谷杂粮,是为求生,可此时此刻,它既然于施主无用,又何必折毁?”
她抬手,将那朵花簪入发间,问他:“好看吗?”
她相貌颇美,簪花之后,又添几分颜色,那和尚见了,又是微微一怔,隔了一阵,才道:“好看。”
她淡淡的道:“这不就结了吗。”说罢,转身离去。
和尚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脸色依旧沉静,只是耳根有些红,略显慌乱的念了声佛号,准备回寺,却听她隔得很远,忽然唤了他一声。
“喂,和尚,”他听见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闻昙,”他顿了顿,才低声道:“小僧法号闻昙。”
时光匆匆,又是一年。
正是春/色最好的时候,皇帝今日无事,便带了青漓与两个儿子,一道往金陵城外的行宫,游春去了。
元景四岁,元朗三岁,正是人嫌狗厌的时候,兄弟两个凑到一起去,皮的不行,要是不仔细盯着,一会儿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他们毕竟还小,常年待在宫里,见多了天家富贵,却极少见识到人间烟火,骤然换了一个新的环境,欢快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往林子里拱。
最开始的时候,青漓还跟在他们后边,唯恐两个孩子磕了碰了,可架不住他们能闹腾,她体力又差,没过多久,就出了一额头的汗
皇帝看的心疼,过去拉她:“他们又不是才出生,不用看的这么紧。”说完,便吩咐乳母内侍们仔细盯着,带着她到了内殿,隔着窗赏景饮茶。
“今天天气真好,”青漓有些累,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喝一口茶水,道:“出来走一圈儿,觉得整个人都痛快了。”
春日的阳光暖意融融,却不会叫人觉得太过热切,行宫里的花木被照料的很好,郁郁葱葱之中百花争艳,这样的好天气,鸟雀都出来了,时不时的叫几声,当真有趣。
“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在这儿多待几日,”皇帝揽着她,含笑道:“左右那两个小子也喜欢。”
“还是算了,”这念头在青漓心中一闪而过,就被否决了:“若是为此耽搁政务,岂不是罪过。”
“无妨,”皇帝拍了拍她的小手:“又不是远在天边,每日令人送过来便是。”
青漓被他说得心动,正要答应,就见陈庆匆匆进来,脸色有些难言。
皇帝坐直身体,眉头一蹙:“出事了?”
陈庆也没吭声,只是自袖中取出信封递给皇帝,随即便退到一边去,一言不发。
“罢了罢了,”皇帝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自然,又过了一会儿,却笑了起来,向候在一侧的陈庆道:“朕做一回好人,成全他们吧。”
将那封信递给陈庆,他吩咐道:“你全权去安排。”
陈庆应了一声,施礼退下了。
青漓颇有些莫名的看着皇帝,不解那信上究竟是说了什么。
皇帝也不瞒她,搂住小姑娘腰身,凑过去道:“刚刚才接到消息,元城有孕了。”
“啊?”青漓惊讶的出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
她丈夫都没了,是怎么有孕的?
“是觉知寺的一个僧人,”皇帝轻声道:“两人在外结识,生了情意。”
“可是,”青漓迟疑的问:“她不是不能生吗?”
“谁跟你说她不能生的,”皇帝闻言便笑了:“夫妻之间,生不出孩子,怎么能只怪到妻子身上去?”
他这话说的别有所指,似乎在暗示什么,青漓顿了顿,道:“可是,当初驸马那个有孕的妾室……”
“那女子出现的蹊跷,朕一直觉得怀疑,却也没有多管,”皇帝语气有些冷:“后来,出了季家的事,才叫人去细查。”
“你猜如何,”他向青漓道:“那秋氏,是被赵华缨送过去的人。”
原来如此,青漓明白过来。
季家虽然倒台,却也终究是几世荣耀,赵华缨忌惮季斐斐,当然会想办法除去季家这个季斐斐最大的支持者。
能够被她借刀杀人的,想必也只有元城长公主了。